后到的那条船从信号中得知靠上去是万无一失的,于是疑虑顿消,很快就像个幽灵似的悄悄地显现出白色的身影,在离岸一链处抛下锚。
立即开始卸货。
唐泰斯边干边想,假如他把心里念念不忘的心思讲出来,则只要讲一个字就可以使所有这些人都高兴得大叫起来,但他丝毫没有泄漏这个宝贵的秘密,他怕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了,他喋喋不休地提出些问题,东张西望的观察和显然若有所思的那种神态,说不定已引起了人们的怀疑。幸而,在当时,过去的痛苦的经历帮了他的忙,那惨痛的往事在他的脸上映现出一种不可磨灭的哀伤,在这一重阴云之下,偶尔流露出的欢快的神情也只像是昙花一现而已。
谁也没有觉察出什么。次日,当唐泰斯拿起一支猎枪,带了一点火药和弹丸,准备去打几只在岩石上跳来跳去的野山羊的时候,大家认为唐泰斯这么做无非是喜爱好打猎或想独自出去走走。只有雅各布坚持要跟他一起去,唐泰斯也没反对,生怕一旦反对就会引起怀疑,他们还没走出四分之一里路,就已射杀了一只小山羊,于是他请雅各布把它背回到他的伙伴们那儿去,请他们去把它烧一烧,烧好以后,鸣枪一声通知他。这只小山羊再加上一些干果和一瓶普尔西亚诺的葡萄酒,就是一顿很丰盛的酒宴了。唐泰斯继续向前走去,不时地向后看着,并四面察看。当他爬到一块岩石顶上时,看见他的同伴们已在他的脚下,他已比他们高出一千尺左右。雅各布已和他们在一起了,他们正在忙碌地准备着,把唐泰斯狩猎的成绩做成一顿好菜。
唐泰斯带着自知比周围的人优越的人的那种温和而忧郁的笑容看了他们一会儿。
“再过两个钟头,”他说,“这些人多了五十个皮阿斯特的家当,就要重新出发,冒着生命危险,试图再挣上五十个皮阿斯特;然后揣上六百里弗尔的财富回家,带着像苏丹的骄傲和印度富豪的神气,到随便某个城市去挥霍一空。今天,我抱有希望,所以看不起他们这点家当,觉得这点是再寒碜不过的了;明天,一旦我的幻想破灭,也许我又不得不把这点寒碜的小钱当成最大的幸福……啊!不,”唐泰斯大声喊道,“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知识渊博、从不出错的法里亚从来没算错过一件事,他不会单单在这件事上弄错的。而且,果真如此的话,我宁可去死也不愿继续去过这种贫穷卑贱的生活。”
三个月前,唐泰斯除了自由以外原是别无所求的,现在,光有自由已不够了,他还渴望财富。这并不是唐泰斯的错,而是上帝造成的,上帝限制了人的力量,却给了他无穷的yù_wàng。
这时,唐泰斯正循着一条岩石夹道走着,这条小径是由一道激流冲成的,从各方面来看,这条路上大概从未有人走过,他觉得这一带一定有岩洞,就一步步向前走去。他现在是在顺着海岸走,一路走一路极其注意地察看最细微的迹象,他自认为在某些岩石上可追踪到人工凿出的记号。
“时间”给一切有形的物体披上了一件外衣,那件外衣就是苔藓,还有一件外衣是把一切无形的事物包裹在了里面,而那件外衣就叫“健忘”,可是它对于这些记号却似乎还相当尊重。这些记号相当有规律,大概是故意留下来的,有几处已被覆盖在一丛丛鲜花盛开着的爱神木底下或寄生的地衣底下。
所以唐泰斯必须拂开花枝或铲除苔藓方能看到在这个迷宫里给他指路的标记。这些痕迹重新燃起了他心中的希望。这难道不是红衣主教留下来,以备在横祸到来的时候,给他的侄子做路标的吗?但他却没有预料到他的侄子竟会和他同时在飞来横祸下毙命。假如一个人要想埋藏一宗宝藏,显然是喜欢选择这个孤僻的地方的。只是,这些泄露秘密的标记,除了最初创造它们的人以外,有没有引起过别人的注意呢?这个荒凉奇妙的小岛是否守着它那宝贵的秘密呢?
地面崎岖不平,唐泰斯的同伴始终看不到他。然而,在离港口将近六十步远的地方,他发现岩石上凿出的标记中断了;这些标记没有通向任何岩洞。一块浑圆的巨石立在那儿,似乎成了唯一的目标。唐泰斯心想,他非但没有到达目的地,反而也许只是置身于起始之处,所以他又转向,按原路往回走去。
在这期间,他的同伴们已把饭准备好了,他们从一处泉水那儿弄了一点清水来,摆开干果和面包,烤那只羔羊。正当他们把那香气扑鼻的烤羊肉从铁叉上取下来的时候,他们看见唐泰斯像一只羚羊那样轻捷而大胆地在岩石上跳来跳去。于是他们按刚才约定的信号放了一枪。那猎手立刻改变了他的方向,迅速地向他们奔来。正当他们注视着他那敏捷的跳跃,惊奇于他的大胆时,突然,他脚下一滑,他们看到他在一块岩石的边缘上摇晃了一下,就不见了。他们立刻向他冲了过去,尽管他在各方面都比他们高出一筹,他们却都很爱戴他,而第一个跑到那儿的是雅各布。
他发现唐泰斯平躺着,身上流着血,几乎已失去了知觉。他是从十二尺或十五尺高的地方滚下来的。他们往他嘴里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