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伦毫不惊慌地伸出双手,高声念诵起一段十分兀长拗口的咒语(就和他导师的名字一样讳莫如深),这段咒语中包含有上百个音节,只要有一个错了。那些有着美丽的紫翠玉宝石眼睛的魔像就会将来人当做入侵的敌人对待——红袍奥斯塔尔的弟子当然不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魔像得到了正确的咒语,其中之一为狄伦打开了通往旋转楼梯的门,这扇门在狄伦的印象中似乎从未处于同一个位置。
一个怨魂为狄伦引路,它的身体里点燃着一撮飘忽不定的负能量之火。为狄伦照亮了脚下的台阶,一阶,最多两阶,其他的阶梯都隐藏在铅黑色的浓雾里。怨魂将狄伦引导到一扇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银色门扇前,狄伦轻轻推开,里面的房间正是他的导师最喜欢和最为注重的,它是一整个开阔的房间,一面墙壁是整排的书架,而另一面墙壁也是架子,摆放着数以百计的水晶与玻璃瓶罐。第三面墙壁则如同别的施法者那样放置着两侧有着钢尺的抄写台与卷轴、魔杖架,但又与普通的法师不同,房间的中央还有着由一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方形祭台,之所以它一眼就能被人们认出这是一个祭台而不是一张桌子,因为它的四周都预留有血槽,血槽的漏斗处被琢刻成魔鬼大张的嘴,祭品的血就从那张嘴里流淌而下,落进祭台四角翻卷而上的龙爪杯——杯子是血玉髓的,玉髓是深灰绿色的,中间夹杂着的。那种艳丽的深红瘢点很难说是原先就有的还是被血液浸染而成的。
“有点吵。”红袍术士说,他端着一个杯子,不是血玉髓而是孔雀石——里面盛放着数个还未出生的婴儿体内取出的心脏,它们只有花生那么大。挤挤挨挨地鼓弄在一起,在魔法药水的驱使下,每个都在活泼健康地跳动着,就像它们还在主人温暖的身体里,而它们的主人也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安然沉睡。
“我去命令他们散开。”狄伦恭敬地说。
“不了,”红袍术士说:“今天毕竟是弗罗祭典的第一日。而且我不准备在诺曼待得太久——来帮我把心脏弄干净。”
狄伦低声念诵了一个咒语,保证自己双手干净,垂落的长袖也随之被无形的仆役挽起并用别针固定,他端详着盘子里的婴儿心脏,“是要抽取纤维吗?导师。”他从一旁预备妥当的银盘里取出纤小,瘦长,尖端不是如同鱼刺般柔韧就是如同鸟喙般坚硬的钩针、笔刀、剪子与另外一些必要的工具。
“一半抽取纤维,一半制作饵料。”红袍术士说。
“是的,导师。”狄伦说,随即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投注到了眼前的工作上去——无论是抽取纤维(编织富有魔力的布料)还是制作饵料(为了引诱劣魔与小恶魔用),深埋在心脏里的血管与神经都需要抽除干净,凝结的血块更是不能有,想当然耳的,心脏越小这个工作就越困难,尤其魔法药水保存了它们的活力,摸上去它们还是光滑的,有力的,甚至会从不熟练的学徒手里蹦跳着逃走。
“伯德温还在你的视线以内吗?”狄伦的导师问,他回到书架前面,打开一本有着宝石与黄金装帧的大书(他施展了一个法术让它漂浮着),狄伦小心翼翼地移开视线,这个架子上所有的法术书都附有魔法,不经允许想要窥视其中秘密的人会被夺去眼睛甚至生命,早在十年前狄伦就亲眼目睹过一个心怀妄想的半兽人仆役被书中pēn_shè而出的火焰活生生地烧成焦黑腥臭的灰烬。
虽然狄伦非常渴望得到其中一本,他的导师是个红袍,一个凭借着血脉施法的术士,但狄伦知道,他所拥有的学识超过了他所见到的任何一个法师,这也是为什么作为一个术士,他仍旧能够教导狄伦以及白塔的德蒙成为法师的原因。
“国王的骑士与军队追踪着他们。”
红袍术士嗤笑了一声:“据我所知,那个卑贱的人类在诺曼的军队中有着很高的威望,而且许多人都认为他是冤屈的,哪怕他的神祗已经将他弃置于门外——还是有很多人这么认为,你觉得他们会真心实意地完成新王交给他们的任务吗?”
“这是新王应该做的事情,”狄伦用他灵巧的手指捏住一个蹦跶个不停的小小的心脏,用大的钩针拉开心房,小的钩针拉出血管,再用笔刀剥离它们:“如果他对此漫不经心,会有人认为他与老王的死不无干系,又或者认为他至少是乐见此事的——反正还有我和法师们。”
“你能确信你得到的消息吗?”
“他们没有进入城市,”狄伦说:“只要一进入城市,或者有村民来向领主告密……”
“太慢了,”奥斯塔尔说,一边顺手将他的魔宠,双头毒蛇阿尼莫斯的脑袋按下去,“它会灼伤你的眼睛,”他警告想要一窥书中内容的小魔鬼,倒不是他不想让它吃个应有的教训,只是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它去做,就像狄伦:“我来帮你找到他们,”他说,“这件事情还是尽快了解的比较好。”
“不尽感激,我的导师。”狄伦说。
“因为我有更要紧的事情给你做。”奥斯塔尔柔声说道,他闭合上那本大书,让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