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真是麻烦你了。”
王煌铭真心的歉意,说着话,也走过来,从西墙角,揪手提来铁鏊子,搭着门口的地方,再从门后面,搬来三块石头,一一垫起鏊子的腿。
他知道二嫂家的家境,与绝大多数村民一样,穷,几乎没有啥的过夜粮,内心里很是惭愧,很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这两张嘴,又是要给刘家添多少心思的。
邢田抓起两只木桶,“二嫂,乘街上没人,俺挑水去!”
刘二嫂启齿,甜甜一笑,“天过午时候,老二就回来了,挑水担担的,可是他的活儿,你俩呀,跑一宿了,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劲儿,好接着打鬼子呀。”
突然,院子外面,传来男人的干咳声,接着就是走路的声音。
王煌铭停下手头的活络,倏地转过脑袋来。邢田也警觉地拔出手枪,捏在手里面。
刘二嫂却没当回事,蹲地下,拿两块火石,“挞挞挞”,打着火,“是前街上的李老大,起这么早,是拾粪去。”
农村的村民,有早起拾粪的习惯,夜里过往的贩鱼贩藕贩苇箔的牲口拉下的粪,谁拾到的自然算谁的,大牲口的粪最能壮地力的。
听这么一说,两个人不禁松弛下来。
刘二嫂的火石对磕了一会儿,溅起的火星终于打着了蒲绒,蒲绒是蒲子结下的蒲棒,撕开来就像蓬松的棉花,燃点极低。二嫂鼓起两腮使劲吹蒲绒,引染了鏊子下的苇叶,一股浅灰色的烟雾生起,弥漫在屋里,屋子里,顿时缠绕着苇叶的清香味儿。
“你们搭不上手了,快去睡一会吧。”刘二嫂手脚麻利地烙起煎饼来。
“二嫂,我不累,给你推磨吧。” 邢班长从门后面拿起磨棍,套上上磨棋的磨耳绳套,围着磨盘转着圈儿推起磨来。
二嫂见她一个人实在忙不来,就款款地一笑,没再阻拦。
这大而圆的盘磨,是青山上上好的天青石刻成的,表面平滑洁净,青光莹莹,只是在边沿微微向上凸起,还留有半尺宽的槽口,作为清理磨好的面粉或者糊子的出口。
土黄色的磨棋分上下两棋,压放在磨盘的中间。上面的磨棋顶上有一个圆眼,二嫂把木盆端来,里面是泡好的地瓜干、菱角秧、鸡头米,还有铡短的柞草,两手捧一把,放在磨眼里, “吱吱扭扭”的声响中,上磨棋在下磨棋上转碾开来,随着两棋之间的斜槽的相互咬合,白花花的糊子从四周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