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歇歇就是了。”子娴一边说一边上榻,褪了鞋子,往她旁边一趴,“这个安姑娘,你当心啊!”
啊?
雪梨一脸不懂,望望她:“怎么了?你瞧出什么来了?”
子娴啧啧嘴。
“说嘛……”雪梨推她。两人挨得太近,鱼香看了就要凑热闹,往俩人中间挤。
于是她们各往旁边躲了躲,鱼香如愿地趴在了她俩中间。二人一狮趴成了三条,子娴悠哉哉道:“你看啊,御前这么多人,就算陈大人和徐大人她搭不上,也还有好几位时常在殿里候命的女官呢。要‘照应’要‘指点’,找她们不比找你强?你一个御膳房的……万一她真需要‘提点’的时候你正忙着做菜呢怎么办?谁救她啊?”
这个理儿雪梨觉得没错,但是又不太懂:“那她来找我是为什么?总得是图点什么才对。”
才不会是单纯想交朋友呢,这种情况实在太少见了。宫里头,除非像她和子娴这样打从进宫开始关系就好、几年的情分攒下来了能叫“朋友”,别的都有点利益纠葛,只是利益占多少的区别而已。
尤其像安锦这种原本差事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来说想结交,不图点什么都说不通。
但是说到这块儿,苏子娴也不确定了。心里矛盾地左思右想了半天,想得二人都外头晃脑的,弄得鱼香在中间也左看右看。
末了,子娴伏在雪梨耳边说了一句话:“她是不是想上龙床啊……”
雪梨“蹭”地一下双颊就蹿红了,再看子娴自己也是脸一直红到耳根。
她伸手拍在子娴手上,难为情地笑骂:“没羞没臊啊你!呸呸呸!”
“本来就是啊,你想……”苏子娴一边脸上更红,一边还板着张脸跟她分析,清清嗓子说,“她是采选进来的家人子哎,本来就是为了……进后宫嘛!现在陛下把她搁到了惠妃夫人身边,那她就没机会了啊?但惠妃夫人又把她指回了陛下身边,这个机会不能再错过了啊!”
说着,苏子娴给她呈现了一脸坏笑:“你呢……虽然是御膳房的人吧,但陛下待你好啊!你在陛下跟前比那几位殿里的女官更随意,她让她们提她许是没戏,但你没准顺嘴就说了呢?”
“我凭什么顺嘴就说了啊?”雪梨脱口就顶。
子娴神色郑重:“因为你傻啊!”
说到这儿俩人差点打起来,吓坏了好端端趴在中间的鱼香——它瞅着人的神色还以为这是真生气了,赖在中间又撒泼打滚又呜呜咽咽,那个委屈的样子端然就是在说“你们别打架好不好”。
于是二人忍不住笑,又一块儿揉鱼香去了。
至于安锦这桩事,虽然拿不准也还是暂且当心点为好。万一安锦真是图那个,她可不能真就把她往龙榻上推……
想想都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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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是个阴天。
一早,御膳房得了吩咐,说陛下到行宫后月峰上玉垒阁邀两位异姓藩王赏景去了,让他们备点点心送上去。
这差事一下来,一片叫苦连天!
做几道点心不难,难的在于月峰高耸。登上玉垒阁有两条路,一条是平缓的山道,从峰南侧盘旋而上,这路不难走,边走还能边赏景,但走完至少要半个时辰。
她们要赶紧把点心送上去,就得走北边的步云廊。
北边比南边要陡多了,步云廊修得巧夺天工,在这一侧倾斜直上、无半点棱角拐弯地建了一条笔直的廊道,每个数丈有一飞檐,遥遥望去好像一奇楼字空中而下。
廊下就是石阶了,总共近四百阶,虽然修得平整且高度一样,但一口气登这么多阶上去……
对姑娘们来说可真是个体力活!
更难的是还要拎着食盒,还不能让食盒里的东西碰了洒了。
也不能让自己的仪态太难看。出点汗什么的是难免的,上面自会有人备好帕子给她们擦汗,但若弄得发髻散乱、衣裙不整就不行了,她们可是要到圣驾跟前的人。
这事也真是踩了个寸劲儿。若搁在宫里,前头来点了膳,御膳房多半是备好了之后再等着前头的来取,可来了行宫人手到底少了些,再者,点膳让前头的一下一上就够折腾,传膳再来一回一下一上就会耽搁更多时间。
所以想委婉地请御前那边的帮忙都不行,只能她们乖乖地送上去。来的人点名说得让雪梨去,雪梨站在他面前真是差点当场哭出来。
但那宦官说得也对:“女官包涵。陈大人也不想折腾女官这一趟,但现下两位藩王在,旁人若仪态有失指不准就要把命丢了,女官您……您就是放松点,问题也不大。”
这话弄得雪梨自己都没法反驳,她算是把“陛下对我很宽容”这标签贴脑门上了。虽然她并没有那个恃宠而骄的心,但这事儿搁在眼前细一琢磨,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出了“仪态有失”的事,出在她身上多半真比出在别人身上强。
于是雪梨并子娴连带另外两个宫女就都到旁边坐着歇脚去了——现在先好好坐会儿,一会儿一口气要登三四百阶!
两刻工夫后,八样点心都妥了,甜的四样是蜜豆奶卷、桂花山药糕、桃酥和藕粉糕,咸的是萝卜丝酥饼、香煎芋头糕、鲜肉小粽和椒盐花生酥。
另还备了三份荔枝冰、三盏酸梅汤,看陛下和两位藩王爱用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