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生辰在十月二十八。十月初的时候,陈冀江到御膳房传话:“陛下说了,不办生辰。”
不是“不大办”,是“不办”。
听到这个,雪梨可高兴啦!她们少忙碌一场是小事,要紧的是没了宫宴庆贺,那天大概会很平静,这样她才有机会把剪纸送上去嘛。若在宫宴上觥筹交错的、不停的有朝臣上前庆生献贺礼,根本轮不上她一个宫女说话!
十月中时可算把那个剪纸彻底完成了,对比着豆沙之前剪的那个“马上有福”看看,自己这个略有点糙,但也很看得过眼,雪梨挺开心。
到了十月廿八当日,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原来“不办生辰”的生辰日是这样啊……
她照常是当上午到傍晚的值,到紫宸殿的那会儿一般皇帝刚下早朝,通常安静得很,但这天刚到长阶底下就看到上面全是人。
雪梨瞠目结舌地上长阶,跨过门槛,方知外面那么多人是怎么回事——外殿没地方了。
来为陛下贺生辰的朝臣宗亲太多,可觐见得一个一个来,余下的人就在外边等着。
东侧的侧殿有几位重臣坐着喝茶,但这里地方不算太大,身份不够的就在外殿站着等,再来得晚点的就只好再外头候着了。
西侧的侧殿则是用来放贺礼的,徐世水亲自在殿门口候着,哪位大人来了都要跟他寒暄一通,许多还免不了跟他多说几句贺礼的事,比如办得多么多么用心、东西多么多么罕见——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让他到时候跟陛下多提两句,陛下若能喜欢,对献礼的人多少是个好事。
徐世水都在这儿点头哈腰赔笑一个时辰了,笑得脸都僵了。他特别想拽别人过来顶他一会儿,无奈陈冀江说了必须他亲自盯着,只好这么硬撑。
过来张望的雪梨被他抓个正着,他赶紧叫住人,让她进去帮着一块记档去,里头忙不过来了。
“御膳房还有事呢!”雪梨道。
徐世水擦着额上的汗跟她说:“我差人跟那边回话,御膳房不差你一个。这边啊……不是信得过的人我还真不敢让他进去帮忙。”
倒不是怕偷东西,偷陛下的贺礼胆子也太大了,徐世水主要是怕来个毛手毛脚的,万一打碎了弄坏了算谁的罪过啊?雪梨年纪小归年纪小,但到底是天天料理御膳的,心细。
于是雪梨就乖乖地去了,里面搬东西整理之类的自有年长的宫女宦官,她就帮着拿个册子在旁边记谁送了什么。
记了不过几行,眼泪都要下来了。
不自觉地攥了攥袖子。那张剪纸就在她袖子里收着呢,她在剪纸上下各垫了一张宣纸,然后连同宣纸一起小心地折了两折,就怕一不小心弄坏了。
现在却是即便保存完好也没勇气送了。
大人们出手太豪阔了……!
这个送的屏风,从上到下都是金丝楠木的,还是金丝多得都耀眼的那种;那个献的香炉,整块的玉雕的,而且色泽通脆,连管紫宸殿库房的见多识广的典记女官都赞不绝口。
好不容易听说四王送了个“福”字,雪梨松气一笑,再抬头一瞅——拿南红珠子镶出来的,每一颗都是柿子红。天啊,这东西不是应该天天带着把玩么,这么镶个字摆着不觉得暴殄天物?!
里头一边记着,外头还不断有新的送进来。哪一样都价值不菲,要不然就特别别出心裁。
比如有将军献了把剑进来啊,看着不值钱啊,但那是人家十年前征战的时候从敌军将领那儿夺的剑啊……
雪梨被伤得够呛,越记越觉得自己那张剪纸真拿不出手了。虽然也是用心备了的吧,但论价值比不过金银,论心思,扔在那些“别出心裁”的里也不值一提了。
“呀,七殿下这是亲手给陛下刻了个印啊?”那边正收拾着各样小件的宫女笑着将木盒里的方印拿出来看,刻字的那端依稀能寻到点不平整的痕迹,可见不是找工匠刻的。
她这话一说旁边几人也围过去看,这个说“七殿下真有心”,那个说“七殿下手艺还不错嘛”。雪梨抬头看看,同样是自己做的东西,七殿下这个是象牙的……
她那个是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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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直到了将近傍晚才得以喘口气,心下感叹每年生辰都好像是渡劫。
好在这是二十一岁,他执意不办也就不办了,虽然应付了一整天觐见,但晚上可以好好歇歇——要是赶上逢十就不一样了,他敢说不办礼部就敢天天三道奏章使劲劝,必要让他生辰当日从早到晚都没空歇息,晚上还得一场宫宴庆贺到半夜。
回想一下去年,差点没累死。而且弟弟们也都来了,宫宴上敞开了灌他,回紫宸殿他喝药催吐了两回才稍缓过来,直到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头都还是懵的。
——不止是难受,还耽误正事啊!
是以这么两相一比,谢昭深吸气觉得今年的生辰还挺轻松的。陈冀江看陛下心情好,就顺嘴提了侧殿的贺礼一句,能劝陛下去亲眼看看,他也算卖了各位大人一个人情。
皇帝想想,去就去吧,反正就在侧殿也不麻烦,权当换换心情。
他进侧殿的时候几人差不多也忙完了,一同行了个大礼退到一旁,然后徐世水上前,挑几样大概能入眼的呈过去给他看。
头一样就是七殿下那小印。徐世水亲手捧着给呈过去,欠身笑道:“前几天臣去正则宫的时候,还看见七殿下沾了一手白沫,还奇怪七殿下最近这是又对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