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在旁的嫔妃身上,常见的做法多是谁有错罚谁、谁冒头罚谁。她这么一来……挺好,总之阿杳好就得了,底下人掐得你死我活那都不要紧,能对阿杳忠心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们忠心,阿杳也好、她也好,头疼的事就少多了。知道他们分党,那就挑自己需要的人用便是,反正用谁都能放心用。
谢昭细品之下心道了一句:聪明。
这种划定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界线然后就冷眼旁观、只取己需而用的作法……都有点帝王权术的味道了。亏她已把轻重衡量得这么明白还能苦恼成这样,让他想夸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以这天午后,雪梨听谢昭给她分析了一遍大事小情,以及她这番处理的各种利弊,然后讶然发现:“原来我这么有本事吗?”
“我可从来没说过你没本事。”谢昭也叫了碗一样的面来,这会儿面端上来了,他也不管她有没有胃口,闷头就吃自己的。
她这口味真是一天一变。先前又是醋又是辣椒,吓得卫忱脸色都不对了,今天这个……好像连盐都放得很少,清淡得不能更清淡。
但他还是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擦干净嘴又哄她吃。雪梨勉勉强强地吃了小半碗后实在吃不下了,把桌子往旁边一推,倒头就栽他怀里求安慰。
谢昭便让陈冀江把奏章抱来这边了,一边陪她一边看。雪梨很自觉地一直躺在他腿上,保持视线比奏章低,一眼也不看。
等他从奏章里抽回神思再看她的时候,她都睡着了。眼睛弯弯的弧度很好看,细看之下眉心又还是有点没舒开……
这呆梨子,她是多思。
.
被皇帝夸奖鼓励过一番、又睡了一觉之后,雪梨心情就好些了。主要是有了底气,便觉得这些事不值得她这么烦。
之后几日没什么大事,唯一让她操了点心的是酸梅不肯好好歇着。满院子的人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原因,问酸梅,酸梅自己也咬着嘴唇不说。
后来还是白嬷嬷猛地想起来,重重一叹告诉她:“这……可能是在奴籍的人常去的那些做苦役的地方,不管是病是伤,有个三五天不能干活就要挨鞭子了,她是不是怕这个?”
也够可怜的。
雪梨唏嘘不已,只好劳苏子娴多加关照,同时自己也没忘了平日多开解开解还留在前院的乌梅。心里莫名会有点庆幸,还好阿杳不用受这种委屈。
转眼过了年关,阿杳开开心心地过了三岁生辰。这年的生辰是在紫宸殿办的,皇帝召了各藩王带着年纪相仿的孩子一同入宫来贺,阿杳玩得可高兴了,回了六格院还跟雪梨说了好久生辰宴上的事,然后打着哈欠用小手摸摸她的大肚子,带着期待问:“弟弟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啊……”
雪梨笑说:“快了。”
——她说这“快了”的时候,以为怎么也得到二月中,可没料到这孩子他有点急!
元月廿八,六格院里混乱而有序。
负责帮雪梨安胎的两个御医都到了,太医、医女来得更多。雪梨已被扶进了备做产房的南院正屋中,腹中一阵一阵搐得疼,但比这疼来得更厉害的……是害怕。
她见过何皎生孩子,阿杳降生当天她人就没了……
好害怕!!!
于是腹中再一搐雪梨就喊了出来,自己都没闹明白到底是因为疼还是因为怕。她急喘着气叫来豆沙,嘱咐豆沙把这边到正院间的院门关上,阿杳还睡着呢,被这动静惊醒再知道是她再喊,非得吓哭不可。
为什么是这个时辰啊……
雪梨牙关紧咬欲哭无泪。这正是皇帝在早朝的时候,估计去禀话的人都进不了殿,天啊那她要是难产了、在他下朝之前就没命了怎么办!!!
“啊——”她一声喊撕心裂肺,旁边几个产婆一震,心下估量着,这会儿应该还不至于疼成这样啊!
应该是一阵一阵的,越往后越疼,她这才刚有反应……
产婆也怕她出事,几人一合计,想着该赶紧禀一声御医,结果恰那人被雪梨伸手一拽:“别走……”
雪梨哭着看她,那产婆快哭了。她心说您拽我干什么啊?您这疼得不对劲,我给您找御医去啊!
然后雪梨泪眼婆娑地问:“我会不会死……”
一众产婆:“……”
老实说,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可另一句老实话……御医说她情况挺好的啊!不太可能出人命的那种!
于是她们便温声劝她:“娘子别怕,啊……这生孩子虽然有险,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死的。您这身体啊,好着呢。”
“真的么……”雪梨十分忐忑,没头没脑地在想若能跟这孩子打个商量、等他父皇下朝再生就好了……
而后又一阵痛袭来,这回是真疼得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