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采了一片大叶子,把洗好的野果都放在里面,又把那些野花编成花环。
等她忙得差不多了,萧凤梧也已经把火堆移开,把埋在坑里的松鸡掏出来,拍掉外面裹着的泥,那些羽毛也跟着纷纷掉落,露出里面白嫩嫩的鸡肉来。
顾倾城取来洗的干干净净的大叶子,萧凤梧把鸡肉撕开摊匀。
萧凤梧又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一些小小的瓶瓶罐罐,将作料洒在鸡肉上,左右看了看,觉得不足:“可惜没有筷子。”
顾倾城微笑着拿出自己折好的树枝:“这个怎么样?”
萧凤梧挑了挑大拇指。
两个人头碰头,很快就把一只松鸡吃完了。
顾倾城忍不住笑着问:“这是什么吃法?格外鲜美,难得还有松子香、果子香!”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萧凤梧得意洋洋地道,“这叫做叫花鸡,最早据说是那些叫花子偷了人家的鸡想出来的吃法。我把鸡的内脏都去了,肚子里填上了野果和松子,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香气。”
顾倾城点了点头:“嗯,倒是前所未闻。”
两个人吃得差不多了,又吃了点果子,把鸡骨头都埋进了土里。
此时月亮渐渐升起,玉盘似的挂在天边。
萧凤梧怕顾倾城冷,把外衣解下来给她披上,伸手指着月亮,道:“你看,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好好赏月了!”
顾倾城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也不过十七岁,怎么就好多年没有赏月了?”
萧凤梧叹了口气:“怎么不是好多年?以前在皇宫里,表面上要装作草包模样,私底下却要把一切能利用的时间都利用起来,跟着我母亲学这学那,还要应付一次次的暗杀,哪里有闲暇赏月?
“后来开衙建府之后,还要把那些安插在我府中的奸细一个个算计好了,才能有时间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你说我能有闲心赏月么?
“若说赏月,只怕刚出生那一年还能赏一赏,偏生我都不记得了!”
顾倾城心中微觉酸楚,慢慢说道:“要说你们家富贵也真是富贵,但是人情味也太淡薄了些。为了那个位置,大家都恨不能斗个你死我活。
“我常常想着,坐上那个位置真的很好么?你看,如今我管着襄宁侯府还有几个铺子,都觉得事情芜杂,处理起来焦头烂额。这天下之大,烦心事还不知道会有多少。
“而且,责任也更大了。比如说,我若是某天不高兴了,铺子不去打理,至多不过损失几百两银子。可是做皇帝的,若是某天犯懒了,不想处理朝政,那耽误的事情可就都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说不准便有千千万万的百姓因为这次怠惰而流离失所……”
萧凤梧哈哈笑了起来:“你也太杞人忧天了。那么,依你这么说,我不去争那个位子了,可好?”
“啊?”顾倾城怔住。
萧凤梧收了笑容,握住她的手,认真地道:“永安,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事情。一件事有利就有弊。比如说做皇帝,做好了,受惠的便是天下百姓,自己固然劳心劳力,可是看着天下百姓全都安居乐业,那不是也很值得么?
“既然要求得一世英名,便要舍却自己的享受、安逸。
“也就是说,要懂得取舍,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想付出而一味想获得,那是不现实的。比如说你,若不是你煞费苦心,辛苦筹谋,如何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远的不说,这一次,若不是你费心安排,只怕明年除服之后就要嫁给秦洛了。那是你想要的?”
顾倾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的确是我想得太多了。”
“嗯,”萧凤梧拍了拍她的手,“我们只要安安稳稳,认认真真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了,别的不用多想。凡事过犹不及啊!”
顾倾城莞尔一笑,“嗯,比如现在,我们就该好好赏月!”
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
山风徐来,木叶沙沙作响,林间的空气带着掺杂了野花野果的香气传送到身边,只闻一口,便如饮醇酿,令人醺醺然起来。
萧凤梧抬手把一个花环给顾倾城戴上,指点着山间的风物。
顾倾城推了推他:“我记得你会吹笛子,良辰美景,何不吹奏一曲?”
萧凤梧欣然领命,从衣囊中掏出短笛横在唇边,吹奏起来。
笛声清越,林间栖鸟扑棱棱飞起,和着这醉人的旋律开始在林间飞跃。
便是那些野兔狍子獐鹿之属,也纷纷探出头来,眼睛里流露出兴奋之色。
顾倾城站起来,把萧凤梧的外袍脱掉,舒展手臂,在月下舞蹈。
一举手一投足,都极其柔美。
萧凤梧眉眼弯弯,一曲终了,站起身来笑道:“我教你一套剑器舞吧,你的舞蹈太过柔美了。”
顾倾城笑着点头。
萧凤梧便折了两根树枝当做宝剑,一根递给顾倾城,一根自己拿着。
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远远看去,衣袂翩然,身影淡淡,便如两个临凡的仙人在月下舞蹈。
偶然有打柴的樵夫夜归看到,还以为是自己遇仙了,因为乍一看太过惊讶,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那男的俊逸、女的美丽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顾倾城躲在树屋之中捂着嘴偷笑,萧凤梧道:“嗯,过不了几日这山上有神仙的传闻便会散播出去,你说,几年十几年之后,这里会不会成为求仙访道的圣地?”
顾倾城更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