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叶,焚香,设琴桌,我要抚琴。”顾倾城放下笔,揉了揉手腕,轻轻吩咐。
莲叶微微吃了一惊,自从把教引嬷嬷收拾妥帖之后,顾倾城一直都没碰过琴,今日这是怎么了?
顾倾城轻轻推了她一把:“去。”
莲叶这才指挥着小丫鬟们摆设琴桌、琴凳,拿出博山炉,焚了一炉百合香。
顾倾城微微皱眉:“怎么焚的这个香?”
莲叶一愣:“这个香不好么?”
“我不喜欢,”顾倾城伸手指着梳妆台旁边的小柜子,“第二个抽屉里,青瓷罐里有香饼,取一块,换了这个香。”
莲叶忙按吩咐去办。她知道那小柜子里五排抽屉全都是顾倾城自己制的香,因为前半年几乎没有雨水,光是采集香料便很是费了一番周折。
顾倾城素日又不喜焚香,有花的时节,屋子里随便摆上一束花,有果子的时候随便摆上几颗果子,也不拘什么花什么果,便是什么都不摆也没有妨碍。
今日这是怎么了?
正狐疑间,顾倾城已经起身去净了手,换了一身衣服,回来端坐在琴桌前,素手轻轻一抬,纤长的手指划过琴弦。
便如玉兰花在晨风中绽放,美不胜收。
但很快,莲叶便皱起了眉头。
这个香……
虽然隐约有檀香的庄重深厚,但也有菊花的苦涩凝滞,还有薄荷的清爽,还有……还有一些她分辨不出来的味道,总之让人闻了之后很不舒服。
对!就是很不舒服!
像是有什么东西牵系着心脏,往下拽,偏偏那力道还不大不小,这心脏掉又掉不下去,浮又浮不起来,就这么晃悠悠颤巍巍在半空悬着。
莲叶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襟,觉得自己都要透不过气来了。
顾倾城沉浸在自己的琴音里,根本不知道莲叶的变化。
“别弹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明显属于变声期的少年。
紧跟着一只骨节分明却骨肉匀停的手按在了琴弦上。
顾倾城茫然抬头,便看到萧凤梧正微蹙眉头,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
脸上透出冰凉的湿意,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已泪流满面了么?
顾倾城抬起了手,可是就在她的衣袖要碰到脸颊的时候,面前忽然多了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白手帕。
顾倾城微微抬头,便看到萧凤梧眼神里流露出些许责备。
不是怜悯,不是同情,而是责备。
顾倾城心神一震,也忘了去擦眼泪。
萧凤梧轻轻摇了摇头,抬手替她擦掉了眼泪,然后拉着她从后门到了竹林里。
顾倾城这才想起来要反抗:“六爷,您做什么?”
“你做什么?”萧凤梧盯着她的眼睛,反问,“我还要问一问你,你要做什么?”
顾倾城倒退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保持着淡漠疏离道:“我听不懂六爷的话,我何曾要做什么?我不过是在我自己的屋子里弹一弹琴,难道这也妨碍到了六爷?或者,”她眼里带了淡淡的嘲讽,“襄宁侯府已经纳入六爷囊中?”
萧凤梧目光沉沉,眉心拧了一个疙瘩:“你不要这样对我充满戒备,你明知道我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顾倾城讥讽的笑了笑,当年顾家父女还有崔晋又何曾让她察觉到过恶意,还不是联手将她逼入绝境?“有没有恶意可不是您说了算的!”
萧凤梧不知道为何她的态度陡然间变得这么冷,只是觉得自己方才态度有些强硬了,便和缓了口气,温和笑道:“顾小姐,擅闯襄宁侯府是我不对,可是我若不私自来,便无法查清那陈建之究竟想做什么事。”
顾倾城垂下眸子,也觉得自己方才反应有些激烈了,便不做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萧凤梧自然也觉察到她的转变,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我听到你的琴音,便不能不过来一趟。你的琴声一开始充满了迷惑和恨意,后来更是生出了杀伐之意。我想襄宁侯府中懂得音律的人并不少,不过,顾小姐你应该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吧?”
顾倾城一愣,这么明显么?
“还有,”萧凤梧不急不缓地道,“你制的香很好,但是不适合你现在的心境,很容易让你为之迷惑。”
若不是他发现及时,只怕过一会儿顾倾城便会被自己心魔所扰,伤及脏腑,便像习武之人走火入魔一般。
顾倾城敛衽为礼,肃然道:“多谢六爷!”
萧凤梧扑哧一笑,眸光流转便如星光一般璀璨,“有什么好谢的?若不是我被你的琴音扰乱,差点被人发觉,也不至于这么快去找你。”
这样的说辞顾倾城自然是不信的,但态度却和缓了许多:“我制香的时候便存了杂念……”
正因为她心心念念都是报仇,偏偏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所以难免过于心急了。
这才会被心魔所扰。
“六爷可查到什么没有?”她不愿意就自己的私事多谈,很快转移了话题。
萧凤梧也收起了笑容,轻轻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查到有用的东西。那陈建之和你母……和襄宁侯夫人行事十分谨慎,想要抓到他们的把柄,并不容易。”
顾倾城自嘲一笑:“您不必忌讳,虽然我也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是我的生母。”
萧凤梧再次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她的所作所为都会烙上襄宁侯府的印记,将来东窗事发,襄宁侯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