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把一根如玉的修长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立刻把翠微翁主嘴边要飚出的一个名字嘘了回去。
翠微翁主讪讪然回眸看了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了那些嘲笑的鄙夷的目光,随即微微冷笑,更加嘲讽的反瞪回去:都是一群有眼无珠的家伙!本姑娘若是土包子,你们祖宗八代全都是土鳖!
走上二楼,让出空隙,顾倾城缓缓而上,抬头,便看到萧凤梧含笑望过来。
想要说什么,萧凤梧已经把手一引:“雅间已经订好了,我在楼上看到你们经过,已经这般时分想必还没有用饭,所以便叫伙计去迎一迎。”
如此一来,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顾倾城因为十岁的身躯里装着的是个二十岁的已嫁女子的灵魂,所以凡事要多想一些。
萧凤梧虽然个子高一些,比同龄的男孩子看着要大一些,但毕竟只有十三岁,即便是情窦初开,那也是应该喜欢年龄相当的豆蔻少女,终归不可能恋上一个十岁女童。
他对她,至多是在偿还救命之恩。
皇家子弟的命都太矜贵,他总要拿出与自己性命等价的财帛才会心安。
这般一想,顾倾城坦然了许多,也不客气,和翠微翁主一起,大大方方进了雅间。
一进门是一座山水屏风,红木描着金漆的架子,精工刺绣的烟雨山水图,朦胧的远山笼罩在迷蒙的烟雨之中,说不出的神秘和美丽。
翠微翁主瞄了一眼屏风,回头去看顾倾城,顾倾城的眉目和这烟雨山水何其相似!
只可惜回头看到的却是遮住容颜的轻纱。
绕过屏风便是个小小的厅房,正中央摆着八仙桌,桌上铺着红绒垫子,已经摆满了酒菜,热气腾腾。
内里还有个隔间,供贵客休息更衣。
两个人进内摘了帷帽,随身的丫鬟服侍着净了手,这才出来吃饭。
翠微翁主先抄起筷子,呵呵笑道:“我最大,我先吃!”随即看到满桌子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菜肴,苦了脸,“萧老六,你好像不缺钱花吧?”
萧凤梧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胸口缀着一块巴掌大的麻布,人似乎瘦了些,笑容却越发温和,只是却也带了些说不出的淡漠疏离:“表姐,你有所不知,越是普通的菜蔬越是难以烹制出顶级的美味。最高明的厨子不是用顶级的食材制作出水陆八珍,而是用最寻常的菜蔬做最寻常的菜肴,却能烹制出最不寻常的滋味。”
顾倾城也悄声道:“姐姐,如今天下是什么情形你也不是不知道,能寻到这些新鲜菜蔬,店里的买办想必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无非是劝她尝一尝。
不过是些寻常到她叫不上名字的绿色蔬菜。
抬头,却看到萧凤梧一双漂亮到难以描述的眼睛明亮得像是夜幕上的启明星。心中一动,伸出了筷子。
鲜!
嫩!
脆!
滑!
软!
香!
每吃一口,翠微翁主的眼睛便会亮上一分,起先还吃一口赞一声,到后来便只顾得运筷如飞,哪里还有余暇说话!
桌上八盘菜,有六盘都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剩下的两盘,一盘保在顾倾城双臂之间,一盘被萧凤梧用筷子护得风雨不透。
然后顾倾城把自己保下的菜往萧凤梧那边推了推,萧凤梧把自己护住的菜往顾倾城那边送了送,几乎同时开口:“请……”
翠微翁主张着嘴巴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眼睛里的笑意便要淌了出来,偏偏又强自忍住,倾城还小,面皮薄,捅开这层窗户纸,万一孩子脸嫩得再也不见萧凤梧或者和自己生分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而她放下筷子,意犹未尽摸了摸肚子,“好饱!行了,我不跟你们抢了,吃饱了,困,我去眯一会儿!”
顾倾城想着萧凤梧尚在孝中,所以保下来的菜是素的。
萧凤梧却想着顾倾城正在长身体,所以护住的菜是荤的。
两人见到彼此相似的行为,都忍不住相视一笑。
萧凤梧叫人去问伙计要了干净的盘子,把荤菜往顾倾城面前一推,又把素菜拨了一小半到空盘子里,又把剩余的一多半素菜也推到了顾倾城面前,然后自己就着米饭,小口小口,优雅舒缓地吃着。
顾倾城笑着笑着,眼睛却有些发酸。其实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幻想过,自己若是有个哥哥该有多好,他会帮助父亲重振顾家,他会给弟妹们撑起一片天,他会把自己捧在手心疼……
可是没有。
她是顾家长女,从来都是。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哪怕父亲退缩了,她也要义不容辞站出来,为顾家牺牲。
为什么?!
凭什么?!
男人可以建功立业,争权夺势,女子就活该被拿来牺牲么?
顾倾城愤然。
萧凤梧吃了小半碗饭,见顾倾城还盯着面前的饭菜不动,仔细一看却她神思不属,眼睛里却像是在喷火,那样子像是被激怒的一头小兽。
他轻轻叹了口气,亲手斟了一杯热茶推过去:“顾小姐,喝口热水,润一润。”
屋里没有服侍的丫鬟,纫针莲叶橘红桃红都被撵去吃饭了,逛了多半天,她们更累。
顾倾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觉得苦,仔细一看,杯子里浮浮沉沉的,却是几朵金银花。
金银花又叫鸳鸯藤,初初成婚之时,她也想过夫妻和顺,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