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是觉得无比的寒冷,他只能看到前面,不能回顾,也不能自察。
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一阵风吹起的一缕残魂,只能随风飘摇看着凌乱的世界,风可凛,雨可欺,不能自在,更不能抗衡。
如此无助和彷徨还只在他久远的童年时期有过,当年他母亲被杀,懦弱无能的父亲躲入宅院闭门不出,他一个人站在沧帝城繁华的街道上,忍受着城中修士和司徒氏子弟们白眼和嘲弄。
然而有人将站在街上彷徨无助的他抱走了,他被带到一个密室,里面有三个老头儿,古道清,辰元子,灰刃坊,他们三人将司徒暮影暗中送出了沧帝城。
在那之后司徒暮影拜入罗刹峰,成为掌门大弟子,修为一日千里,仅仅两年时间就成为罗刹峰修为最强的弟子,四年过后他俨然已成除了师父师娘之外地位最高一人。
司徒暮影多年来击败的对手不计其数,有强有弱,什么名门大派的俊彦名宿,什么修行世家的龙凤儿女,什么凶名赫赫的邪道大能,在他罗刹焚脉经和至尊诀之下溃败如蝼蚁。
他已经忘了彷徨和无助的感觉为何物,直到如今黑暗再次来袭,寒冷重新莅临其身,司徒暮影本名并非如此,‘暮影’二字是他在离开沧帝城后自取的,他希望自己能够像暮影一般在落日黄昏来袭,漫布天地,吞噬光明,落日自然是司徒氏的落日,黄昏亦是沧帝城的黄昏。
然而事实看来他的本心并非绝对的阴寒,更做不到柳知返那般将对光明的向往看做一件可以控制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在内心深处依然无法离开光明和温暖。
就在绝望冰冷之际,一声清晰而微弱的呼唤从他背后传来,那声音他感到陌生,又莫名熟悉,他记起了那个轻柔的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有着一双美丽双臂的女人。
因为只有他听过萧柔用这种语气说话。
司徒暮影知道自己身后一定是萧柔,只是他无法转身,他不能控制自己,他就像风中之尘,只能随着这片幽暗禁地的罡风摆舞无法自控。
罗刹之心也感觉到了司徒暮影残存意识之火的存在,这让它怒不可遏,它的触手耸动摆舞,摇动了整个意识的世界,一时间仿佛天地崩摧般,无数大大小小的触手向司徒暮影伸来,从四面八方,从上面下面前后左右,整个意识的世界都被罗刹之心的爪牙遍布。
那颗狰狞恐怖的巨大心脏从中间裂开了一道裂痕,裂痕中獠牙交错,仿似怪兽的血盆大口,一道道白色的阴寒影子从里面涌出如潮水,跟随猩红的触手奔着司徒暮影游来。
白影里面隐约有一张张人脸,有美有丑,有胖有瘦,有耄耋老年,也有垂髫稚童,但所有的人脸都是同一个表情,无限的怨毒,无尽的怨恨!
柳知返有的认识,有的只是眼熟,更多的都是陌生,但他知道,那都是被自己所杀并且吞掉魂魄的人。
如今在罗刹之心的控制下,终于来向司徒暮影寻仇,要用同样的方法吞噬司徒暮影最后的神识之火。他不能躲避也不能逃脱,他只能看着无数的怨灵和铺天盖地的罗刹出手向自己涌来,满目尽皆狰狞。
“一饮一啄,不过天道循环,我吞噬你们的魂魄,如今你们来吞我残魂,理当如此!”
他默默想到,他已经放弃了抵抗!
只是这时,身后呼唤声再一次响起,那声音柔和而温暖,带着浓浓的思念,这些在这阴冷的世界变好似温暖的光明,照亮了整个阴森邪异的天地。
“暮影----醒一醒,再不醒的话---再不醒的话,你连我最后一面都看不到了>
所有怨灵嘶哑怨毒的呼号都被这声轻轻的呼唤压过,有一道细细的火焰从他身后流了过来,在阴郁的世界盘旋流转,如一条金色的彩带飘到他的身后,将司徒暮影缠在其中。
那声呼唤正是随着这条细火而来,紧接着司徒暮影感觉眼前的世界迅速后退以至于模糊,那些怨灵在怨毒的嘶吼,那颗巨大的狰狞心脏在愤怒地鸣叫,从黑暗中伸出无数猩红触手向他抓来,但所有触手都追不上那道细小的火焰。
那是萧柔用所有修为以及生命凝练出的一缕爱的火光,将司徒暮影拯救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