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悦虽然没亲历过商界的勾心斗角，但打小住在殷家，耳濡目染地也听过，见过许多如吴波方才所说的“险恶的人心”。
与电视剧或不同，虽然那些描述的更加精彩，笔者刻画得也尽量详细，前因后果皆是清楚，但始终不如真实的人在你面前出现又消失来的鲜活。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殷悦年纪还小，有天家里来了个跟殷辉差不多年纪的叔叔，又带了个比她年纪略小的女儿。
那个小女孩儿许是年纪还小，分不清因为母亲不同，哪怕同一个父亲的女儿也有区别。她只晓得那个叫殷悦的姐姐脾气很好，又能耐心陪她玩，便很喜欢，成天的跟着，临走时都拽着殷悦的手不放。
那是唯一的一次，有到殷家来的客人，比起殷蕊和殷传海更重视殷悦。
打那天起，殷悦就惦记上了那个小姑娘，记得她喜欢吃的和喜欢玩的东西，有了便收着，下次来能更好的招待人家。
但她却再也没来过……
直到殷悦偶然听爸爸在家里提了一次，才知道那个女孩儿的爸爸投资失败，公司陷入危机，受不了打击便自杀了。女孩儿的母亲艰难撑起公司，却实在再腾不出手来照顾女儿，便将她送去了国外交给外公外婆照顾。
已经太久，久到殷悦只记得那个女孩子的小名叫“糖糖”，似乎还是自己给她起的。至于原因……
实在想不起来了。
“还好，”殷悦冲吴波浅浅地笑了下:“我这儿就是个小画廊，那些高深的脑筋应该动不到我头上。”
吴波倒也认同:“所以董事长才只交代我教您一些经济常识，能看懂数据就成。至于我说的那些，教也没法儿教，只能自己体会，跌几个跟头也就好了。”
“哦？”殷悦听他这么说，倒是来了几分兴趣:“这么说来，你也跌过咯？能跟我讲几件事不？”
“我没怎么遇到过，”吴波想也不想地道，末了又有几分迟疑，摇头苦笑道:“如果说栽跟头，我现在就栽了最大的跟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选中了我。可惜我没什么经验能跟您分享，因为我到现在也没闹明白原因。”
“会不会就是因为你什么麻烦都没遇到过，所以让你提前体会一下？”
殷悦支着下巴跟他分析，脑海中回忆着当时拒绝吴波过来给她当助理时，柏以文跟她说过的话。
“提前体会？”吴波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遇到过麻烦不是我运气好，而是我能趋利避害。既然我有这个能力让自己一直顺顺当当的走，又为什么要人为设置障碍，这样有意义吗？”
吴波口气很不好，显是趁着这个机会一股脑地将心中的怨气道了出去。
柏以文面前他不敢，殷悦这边儿……他倒也知道她无辜，没必要撒气到她头上。但眼下既然是她主动提了，这股邪火便再包不住，从有了裂缝的口袋里熊熊燃烧了出来。
“以我现在的岁数，总经理助理的确到顶了，或者说已经能算是破格提拔。但我做的很好，没出过任何岔子，说明我对得起这份信任，也有这个能力。是啊，我现在的确还不到能再往上一步的程度，我暂时也没想过还能再往上爬。但凭什么说我就没有进步的能力了？凭什么说我的成就就止步于此？”
吴波一口气说完，哼哧哼哧的喘着气，虽然对着殷悦说再多都没用，但总算是比之前舒服多了。
殷悦认真的听完，想了想，微噘着嘴，耸了耸肩，一副无奈表情地冲他道:“可人生有时候就是那么无奈，努力，或者小心在面对绝对大于自己的力量时一点儿用都没有。除了适应，或者卧薪尝胆，你没法儿再做其他任何挣扎，何况就算真做了，难受的也是自个儿。”
吴波像是被一拳塞满了嘴巴，先前的慷慨激昂再发不出声来。
殷悦说的对，于他而言，柏以文是绝对大于他的力量，而说话的人，又是对这样绝对力量最深有体会的人。
她今天能坐在这里，好好的跟自己讲话，从某种意义上甚至说明了她的成功。她不止适应了那种强大到不可违抗的压力，现在还准备利用那种力量为自己添个好的前程。
如此说来……
“你说得对，或许我真该向你学习。来日方长，谁又晓得谁将来是什么样子。”
“如果只谈这个，你的确该跟我学，”殷悦一点儿没谦虚的就认了，煞有介事地道:“你看你现在，只是遇到一点儿麻烦，归途也可期，就已经立马变成一副打不起精神，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天钟，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有意思吗？万一这次找你麻烦的不是柏以文，而是个其他的人，还想直接把你一巴掌拍死，让你再也不能翻身，那你到时候怎么办？”
“怎么可能……”
吴波是叫殷悦戳到痛处了，嘴硬却没底气，为了不透露出心虚，还把脑袋转到一边。要晓得他从前可是自认相当会掩饰情绪的人，眼下被人逼成这样，想来已经是被攻破了防线，就等着人来收割胜利果实。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殷悦反而是停下了进攻的步伐，还缓缓往后退了几步，语气变得温和，“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气成这个样子。委屈肯定会有啊，但委屈又不能解决问题，就像我，早就不委屈了。”
吴波沉默良久，缓缓呼出一口气，沉声道:“受教了，我会回去好好想想，今后该怎么做，自己该怎么调整心态。我现在这样，的确有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