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槿萱，压根没把叶秋云放在心上。
陈元昭性子冷厉。对女子从不假以辞色。叶秋云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现在摆出这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嘴脸。未免可笑。
……
忙活了一整天，来来往往吊唁的客人终于散去。留下的只有纪家的亲眷。谁也没心情进食，各自草草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灵堂里的哭声也小了许多。
顾采蘋哭的嗓子都哑了，现在想哭也哭不出来了。就这么愣愣地跪在棺木旁。两个奶娘各自抱着孩子待在一旁，两个只会哭闹的孩子。还不知世间疾苦，就没了亲爹。
槿萱心肠再硬。看到这一幕也有些不是滋味。
纪泽确实该死，可孩子总是无辜的。还有顾采蘋，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
“瑾表妹，”一直没吭声的妧娘沙哑着声音张口了：“你随我来。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槿萱点点头，默默地随着妧娘出了灵堂。
妧娘脚步迟缓，背影寂寥。一路未停，一直走到沉香阁。今日府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去了灵堂那边。沉香阁除了守门的小丫鬟外再无旁人。
妧娘站在熟悉的回廊下，神色恍惚。
槿萱敏锐的察觉到妧娘有些不对劲，轻声道：“妧表姐，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你节哀……”
“瑾表妹，”妧娘忽地打断了槿萱：“短短两个月，先是母亲意外身亡，现在又是大哥。他们的死真的都是意外吗？”
槿萱张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在聪慧过人的妧娘面前，再说什么意外之类的话，未免有自欺欺人之嫌。
妧娘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槿萱，那目光无比复杂：“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无需拐弯抹角。我有些事想问你，看在我们两个相交一场的份上，希望你能直言相告，不再有隐瞒。”
槿萱抿了抿嘴唇，点点头：“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当日你和姨母表弟急着搬出侯府，到底是因为什么？”妧娘第一个问题，便问的直接而尖锐。
槿萱沉默片刻，才答道：“姨母想让我嫁给世子做续弦，因为我不情愿，她就暗中设了局，想让我失了清白名节，不得不嫁给世子。我将计就计，引着顾采蘋替我前去，后来的事你也该知道了。”
“后来，世子又想将大哥献给秦王……”
妧娘神色震惊，忍不住打断了槿萱：“什么叫献给秦王？”
槿萱淡淡说道：“就是字面的意思，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听懂。”
妧娘哑然无语。原本因为猜到了某些事实悲愤不已的心情，晃晃悠悠的沉了下去。
这些秘密，槿萱一直守口如瓶，出了陈元昭之外，再无别人知晓。既然妧娘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她也不想再隐瞒了。
“秦王好男风，尤其喜欢眉目清秀斯文儒雅的少年。大哥很不巧地入了秦王的眼，世子为了讨好秦王，便决定将大哥献给秦王，以博得秦王欢心。”
槿萱神色依旧淡然，语气却冷冽了几分：“大哥考中了解元，秦王特意到府中来道贺。大哥无法拒绝，只得去浅云居陪秦王和世子喝酒。他心中存着戒备，故意装醉，这才躲过了一劫。”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母子三人就急急地搬出了侯府。”
这个意料不到的事实，令妧娘震惊不已。
槿萱抬起眼眸：“妧表姐，你是不是还想问我，到底知不知道姨母和世子之间的事？”
妧娘身子一震，深呼吸一口气：“你既是这么说，看来是早就知情了。”
槿萱直认不讳：“是，我早就猜到了。不过，我一直没告诉你。一来我没什么证据，二来，世子是你嫡亲的兄长。我们两个感情再好，到底比不得你们兄妹情深。你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去质问世子。我不想冒任何风险。”
妧娘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含玉是你暗中命人救回来的吧！”
以小邹氏的心狠手辣，既是暗中处置含玉，含玉又怎么可能只身逃脱？
必然是有人在暗中出力，悄悄救下了含玉。然后，含玉去边关给威宁侯送信。威宁侯赶回京城，发现怀有身孕的小邹氏，一怒之下杀了小邹氏。再然后，又轮到了纪泽……
槿萱看着妧娘，神色平静：“是，含玉是我暗中命人救回来的。让她去边关送信的主意，也是我暗中指使的。”
妧娘苍白的脸孔渐渐浮起愤怒的潮红，那份愤怒中，还夹杂着失望伤心难过：“所以，这一天早在你预料之中了！你知道父亲回京后，一定会杀了红杏出墙怀有身孕的母亲泄愤。你还知道父亲会对大哥下手。如今一切都遂了你的心意，你心中是不是很快活？你登门来参加大哥的丧礼，打点帮忙琐事，不露半点声色，看着我们姐妹如此伤心难过，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说到最后几句，妧娘情不自禁的扬高了音量，情绪十分激动。
槿萱心中一阵苦涩。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从她决定报仇的那一天起，她和妧娘之间就注定了会反目。两人感情再好，也敌不过血浓于水的亲情。
妧娘没在众人面前质问她，而是选择和她私下说清楚这些，显然也是顾虑重重。小邹氏和纪泽已经死了，威宁侯府饱受流言纷扰，绝不能再传出更多的丑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