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偌大的乾清宫内静得连烛花爆迭的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朱平安跪在地上,额角触在伏在地面的手掌上。
天启死死的瞪着他,忽然笑了:“好啊,朕倒没有看出来,你这胳膊肘儿天生反着往外长的呢。”说完伸手一拂,一案累迭着的奏章轰然倒下,漫头没脸的砸向朱平安。
朱平安纹丝不动:“皇兄三思,不可因一已好恶,绝了忠臣良将之心。”
天启怒极而笑:“你——”
然而一个你字完了没了下文,但眼底的怒火已经横炽欲流,明显已经暴怒到了极点。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轻轻响了几声,高小手明显心气不足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太和殿外众臣请求朝见。”
这句话不啻火上烧油,不止是天启气得大笑起来,就连朱平安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能说什么,猪队友啊——
“好好好,一个个都反了啊。”天启围着朱平安转了两圈,冷森森的盯了他几眼,朱平安虽然没能看到他的眼神,但也知道这位皇兄此时已经无限接近暴狂的边缘。
“去告诉那些人,朕没空理他们,他们喜欢死谏,就让他们在太和殿跪着吧。”
声音冰冷无情,透着沉沉杀机。
外头的高小手连大气都不敢吭,低声应了是,刚转身就走,就听门里天启缓缓的声音传来。
“去告诉魏忠贤,让他派几个人在那看着,喜欢跪着的,一个不许他们动。今天不错,朕看他们也需要醒醒脑子了。”
高小手面如土色,尿滚尿流的去了。
殿内再次陷入了沉静,经过高小手这一番诡异的打断后,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缓解了一些。
“皇兄,你这样做,会生乱的。”
“乱?”天启阴鸷地注视着他的脸,仿佛要看出他的真心到底在想什么:“那些人从来就没有把朕放在眼里,他们要的是名,他们这辈子最喜欢的事就是骂朕,好象只要骂了朕,他们就可以名标史册了。”
天启冷哂道:“朕早就看明白了,可是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朱平安叹了口气,他什么也不想说了。
“滚吧——”天启瞪了他半晌,无比灰心的挥了挥手:“滚远远的,这些天都别让朕看到你。”
朱平安惊讶的瞪大了眼:“皇兄?”
天启笑了:“你以为朕会降罪给你?”
朱平安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臣弟杵逆圣颜,受罚也是理所应当。”
天启哼了一声:“你的帐日后再算,朕都给你记在心里呢。”
朱平安目光复杂的望着天启,“皇兄,只要您答应放老师出来,臣弟马上就走,一辈子也不在您眼前露亮都行。”
天启咝了一口气,眼底本来熄灭的红光再次亮起,显然,对方的不识时务已经彻底激怒了他。
“这样吧——”天启笑得极为平静,眼角跳了几下,脸上绷出了几道刻薄的弧度,他居高临下地看了朱平安一眼,冷冷地说道:“他出来,你进去,成不?”
答案是肯定的。
“多谢皇兄成全。”
说完,他躬身退出,利索地往外就走,看样不象是守罚,更象是赴宴。
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天色沉闷,积云如墨,地上已经多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南宫英雄一溜小跑上来,将一尾貂皮斗篷给他披在身上,红着速低声道:“西山大营那边已经得知消息了,小曹急得快要发疯,熊大人派人来问了几次了。”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实质内容,可朱平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谁也不准妄动!”
他的时间只够他说这六个字,时任镇衣卫镇抚司指挥使的刘侨已经带着大批的锦衣卫拥了上来。
“殿下,皇命如山,微臣只能得罪了。”
嘴上说是得罪了,一看这个刘侨就挺会做人,锦衣卫虽然上来不少,可离着朱平安总有那么三步距离。
朱平安笑了笑没有说话,掉头就走。几步后,忽然回头,发现乾清宫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开了一扇。
他笑了笑,再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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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静寂无声,高小手噤如寒蝉。
“孙承宗放出来了没有?”
“回皇上,已经放了。”高小手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下皇上的脸色,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孙大人现在看着不太好,现在太医都在抢救呢。”
天启明显愣了一下,不相信的问道:“他从通州回来,不过一天的功夫,怎么就不好了?”
此时他盛怒已去,理智再生,对于孙承宗他心里本能的那层爱戴又晃悠出来,一听孙承宗不太好,顿时就有点急眼了。
高小手叹了口气:“我可不敢说谎,皇上不信,找魏公公来一问就知。”
天启怒拍桌案:“讲!”
高小手噘起了嘴:“具体情况不知道,反正我拿着圣旨找魏公公提人的时候,他老人家就老大不情愿的。等放出来,我就看着孙大人脸黄得和金纸一样,我怕得紧的,就连忙找太医给他医治。”
天启的脸不自觉的抽了几下:“你的意思是他受刑了,朕没说给他上刑,谁敢给他上刑!”
高小手歪了下嘴,似笑非笑道:“好教皇上得知,其实用刑不见血的法子有的是,我在孙大人手里发现了这个呢。”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草纸,看起来已经揉得不成样子。
天启端详了一会,明显看不懂:“这是什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