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直到此刻,朱平安才真正的回过味来,难以置信的抬头望着孙承宗。
“不要有任何负担,把你想的说出来。”
此时的孙承宗似是变了个人,一扫先前颓废,变得神彩奕奕。
不等朱平安再说什么,拉起他的手来到窗下书案前,那里摊开着一张长图。朱平安只扫了一眼,便被上边的惊呆了——
“老师,这是辽东战略图?”
“正是。”孙承宗用手掌轻轻拂过,“这是我自到辽东以来,亲手绘制此图——”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沉重:“自万历四十六年,金狗起兵犯境,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抚顺、铁岭、开原、沈阳,直到整个辽东全都陷落。”
朱平安没吭声,眼光随着孙承宗的手指一丝不拉的掠过,眼前掠过的不止是刀光剑影,还有血肉嚎哭,他的手已经紧握了起来。
“我到辽东的时候,王在晋正准在八里铺准备建新城——”再次提起这个梗,朱平安忍不住哈的一下笑出声来。
孙承宗绷不住也笑了:“此人当真是个糊涂人,若不是当日你在陛下面前提起,如今只怕连山海关都守不住了。”
朱平安有些不安:“我当时也就是瞎胡说,老师你可别怪我。”
孙承宗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我虽然年老,却并不糊涂,当年我或可信你是信口一说,可现在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信了。”
被看破了——朱平安瞬间就焉了。
还好孙承宗并没有在这个事太过纠结,而是拉着朱平安兴致勃勃道:“山海关事关大明门户,绝不容有失,倾全兵驻于此却为下策。从这个理论上说,王在晋再建新关防守山海关也不为错,只是他选的不是地方。”
朱平安点头称是。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在那里?”
朱平安闭了闭眼,他知道自已没有必要回避了。
“如果我是老师,我会选择这里!”他的手指由山海关开始往上指,一直到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孙承宗怔了半晌,忽然纵声大笑起来:“宁远?你的选择也是宁远?”
宁远,位居辽西走廊中央,距山海关两百余里,是辽西的重要据点,位置险要不必待言。
孙承宗止住了笑声:“说说看,你为什么会选择宁远?要知道这个地方已不是大明属地,去这里建城,可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
朱平安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想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搞这一套循循善诱的教学生口气,也真是醉了。
“如果在宁远这个地方建城,我敢说,这将会是一个让金狗欲哭无泪的地方。”
孙承宗哦了一声,两道长眉飞起:“能说详细点么?”
朱平安也不客气了,都说到这个地步,再装也没有意思了。
“老师请看,宁远这个地方面军三面环山,一面靠海——”朱平安拉过地形图,一根玉一样的手指点了过去:“东边是首山,西边是窟窿山,中间道路很窄,南边是海,金兵由北而来必须经过宁远,这是天生的关门打狗的阵形,而且是想进山海关的必经之路!”
朱平安说到这里,将手指在这里顿了顿:“当初熊廷弼坚壁清野虽然野蛮粗暴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若是怒尔哈赤占了这里,大明可真的危险了。”
孙承宗拈着胡须,眼角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听说,你顶着不少骂声,将他保出来了?”
朱平安没有否认:“是,他意气用事,死罪也不冤枉了他。但大明除了老师这样的,也真找不出几个象他那的了。”
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孙承宗听得心里莫名一酸,眼泪差点都掉下来了。
“你做事总是有自已的道理,老师看不懂,但只要知道你不是肆意乱为,就很好。”
朱平安叹了口气:“老师,我不敢的。”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孙承宗收拾了下心情:“在宁远这里建城,虽然占了兵家险要之地,但若是金狗集结重兵强攻,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
朱平安哧得一下笑了:“老师,到了这个时候,您还在逗我?”
孙承宗笑得好象老狐狸:“你还知道什么,快说出来。”
朱平安手指往南一指:“老师担心不过是兵力补给吧。您可别忘了,咱们大明在登州修有海港,如果怒尔哈赤敢围城,我敢保证,最后困死的人一定是他!”
“说的好!”孙承宗哈哈大笑:“实话告诉你吧,不用登州,我已经在觉华岛建了粮库,随时可以支援宁远!”说到这里,孙承宗难掩得意之色:“金兵铁骑一日千里,却唯独不通海战,除非他们能长了翅膀,飞过这宁远城!”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那个与自已无比合拍的学生,并没有露出和自已一样的笑容,清俊的脸上,反而露出犹疑的神色。
这让孙承宗心里一沉,直觉告诉他,似乎那里不对。
“怎么,是不是那里有什么不妥当么?”
在宁远建城驻防是孙承宗千方论证过的,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无与伦比正确的决定。
他实在想不出来,到底那里出了纰漏。
朱平安只用一句话就终结了他的骄傲:“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金狗踏海而来呢?”
孙承宗的眼瞬间就瞪圆了,不可置信四个字已经写在额头上:“这不可能!他们没有水师,如何踏浪而来?”
朱平安叹了口气:“不用水师,如果——天太凉,水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