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推了人出去,不一会,外面便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有春英的大叫,有婆子的询问,最后是文竹一句话让外面安静了下来。
“国公爷去了,可五公子还在呢!”
国公爷吗?
脑中里突然冒出了几个画面,顾欣悦不觉轻声吟出了父亲二字。
“姑娘。”文竹正掀帘进来,听得她的呢喃声轻唤了一声。
顾欣悦抬头看了她一眼,道:“还有粥嘛?”
“已经让人去拿了,奴婢先收拾一下。”文竹低着头,拿了帕子擦干净床边的残渍,同时让随后进来的婆子将地上也清理干净。
顾欣悦等一直盯着文竹,等那婆子走了,方悠悠然的对已经冒了一额头细汗的文竹道:“我这个人,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对我好,对我坏,都是一样。”
文竹一愣,抬头看向了顾欣悦。
顾欣悦已经躺了下去,将被子胡乱拉上,头发一顿乱揉,神色疲懒的道:“我被那些丫鬟气着了,又昏了过去,恩,我已经昏了!”
呃……文竹愣愣的看着她闭起了双眼,好似真的昏了过去的模样,心里还在想着她刚才那句话,就听得院子外面响起一阵喧哗,有人叫道:“老太君,二太太。”
文竹一怔,回头看了看外面,忙将床沿上的碎片对床头聚拢了一下,做成慌乱模样,然后低声叫道:“六姑娘,六姑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六丫头怎么了?”
苍老的声音随着一下一下拐杖敲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响起。
“回老太君,六姑娘刚又昏了过去。”
文竹忙站起身来,弯腰施礼,轻声回道。
门帘掀开,两个丫鬟打头,一个满身素色的老妇人站在了门口。
虽然闭着眼睛,顾欣悦也可以感觉到那老妇人身上带着的满身戾气。
“昏了?刚才不还有力气拿粥罐砸人家的头嘛?”
老妇人声音冷冽,带了阴森森的凉意。
“回禀老太君,先前春英对姑娘胡言乱语,语气中对国公爷很是不敬,六姑娘刚醒来,一气之下才……许是用多了力,奴婢一直叫都叫不醒。”一边从眼角偷瞅床上的顾欣悦,文竹断断续续的道。
对国公爷不敬?老妇人的脸色更冷,淡淡的道:“如此,那也不用给她治了,老二媳妇,卖了。”
老妇人身后的中年贵妇应了一声。
“你们出去。”
老妇人一声令下,文竹和其他人便退了出去,只留了老妇人和那中年贵妇在里面。
脚步声远离之后,屋子里的温度突然一下降了下来。
顾欣悦只觉得一层阴冷的寒意从门口那边传了过来,盯在了她的身上。
就如同,被一条眼镜王蛇盯上一般。
听先前那些人的称呼,她,便是老太君?
*
苍白的小脸,稀疏的眉毛,一头长发散落在枕头之上,上好橡木做的雕花大床上,那小小的人儿陷在被褥里面就好似看不到一般。
“我瞧着,六丫头这样子……”二夫人薛氏站在顾老太君身后,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轻声道了半句后便捂着嘴住了声,只是嘴角翘了一下。
顾老太君斜瞟了她一眼,道:“如今外面也安定了,你要老二出面,去找个太医来给六丫头看下。”
薛氏的眉头不觉一挑,带了些惊讶的道:“要找太医?”
缓缓向床边走去,顾老太君瞪着顾欣悦那苍白瘦小的面容,轻声道:“便是六丫头因为伤心父亲去世,也要让太医知道。”
从而上达天听。
薛氏愣了一下转而便懂了。
顾和魁死了,这国公府就还是她们的天下,要让六丫头什么时候死都可以,但却不能选在这个时候。
这时候新帝刚刚登基,顾和魁还是为了救新帝死的,顾和魁的嫡女就这么死了,新帝一定不肯干休。
但是由太医先来看病,上报一个六丫头伤心过度身体极度虚弱,这样,过段时间,六丫头重病而亡,也就没人会说什么。
便是那女人回到京城,也找不到他们国公府一点麻烦。
“是,我这就让老爷去找太医。”薛氏唇角带笑,转身就走。
顾老太君坐在了床边椅子上,阴森森的盯着床上的小丫头,声音极为阴冷的道:“你怎么还没有死?魁儿都死了,你却这么命大,你这个扫把星,跟你那下贱的娘一样!”
顾欣悦一动不动,心底却慢慢泛起了一丝凉意。
唇角勾起阴冷的笑意,顾老太君敲了一下龙头拐杖,一个婆子悄然走了进来,垂手道:“老太君。”
阴笑一声,顾老太君沉声道:“去我库房里,将那老参带过来,熬给六丫头吃。”
“老太君!那老参可是上了年头,救命的好物啊!那是国公爷特意寻了回来给您的。”婆子大惊,轻声道。
顾老太君阴阴的笑了一声:“自然是救命的好物!不过,要在太医来之前全部炖了给六丫头吃。”
婆子愣了一下,被顾老太君一抬眸激得身子一抖,忙躬身一礼,向屋外走去。
视线在婆子急匆匆出去后落下的门帘上停顿了一下,顾老太君的唇讥诮的勾了一下,转头,看向了那苍白不够一巴掌大的小脸上。
百年人参的确是救命之物,但是也要看量,如今这丫头身体虚成这样,那么大量的补药下去,反而会成为毒药。
只是,她便是被补死了,也无人能说顾家什么话。
为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