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牢里一片寂静。
水汽从石缝里渗透出来聚集成了一滴,缓缓的滴落在地。
发出了轻轻的一声滴答。
随着那水纹荡开,远远的,传来了惨叫和悲鸣。
那是隔了很远的女牢里传来的声音,尖锐凄厉。
不过叫了几声又戛然而止。
那仿似被人掐住脖子而停止的声音余韵,让罗烈不由颤了一下。
罗烈突然想起,初到京城不久,范阁老与他私下想见之时说的话。
范阁老质问他,为何在龙牙关不动手?
若是当时将顾陌寒杀了,便是楚瑜大怒,也不敢动西北军,而京城里的局势亦完全不一样。
那个时候,安国公的京畿大营在摇摆,惠北侯的漠北军可以调动,楚瑜所有的不过是京城苏岑的三万南海军和后面那已经残了的五城兵马司。
便是在那个皇位上,那也是他们让他坐的而已。
想要动西北军和罗家,也没有那个能力。
他当时没有回话。
只是暗自腹诽,范阁老坐着说话不腰痛。
当时顾陌寒手上有先帝遗诏,在大义上就站住了脚,那个时候动手,除非是他想直接造反。
而更重要的是。
范阁老根本不知道顾陌寒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顾陌寒到底有多厉害。
说实话,当时他带着五万人在龙牙关,可是面对那回来的一万多铁鹰军,愣是从心底觉得,若是当时动手,鹿死谁手还不可知。
别说就算杀了顾陌寒他名不正言不顺,还要赔上大半亲信,说不定,最后的结果,是他被顾陌寒当场斩杀。
还要落得个抗旨不尊,意图谋逆之名。
那么,不用等到现在,在那时候,他们罗家就完了!
若要说后悔,他却是后悔,到京城之后,不该听从那些人的鼓动,居然去勾结柔然人,想至顾陌寒于死地。
他罗家已经拥有巨大的财富,只要老实的在京城荣养,日子过得不要太舒适。
可是,他到底没有忍住诱惑。
几十年唯我独尊已经让他过惯了说一不二谁都要看他脸色的日子,又怎么能受得了在京城如同个边缘人一般,一点权势都无,便是女眷出去都被人笑话的日子。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加后悔的是,当时怎么就想了个让顾陌寒去军队历练,好让那个小少爷知难而退的主意!
他总想着,一次次的战斗,总会有一次那孩子也会如同他的大儿一般死在关城。
可顾陌寒没死,不光没死,还从那一次次死亡与鲜血的锤炼中,成长成了一个连他都觉得可怕的煞神。
早知如此,在顾和魁带着家眷到甘州之时,他就应该动手杀了他们全家。
而不会因为顾和魁的示好,而放过了他们。
“老将军,如何?想好了没有?”轻轻敲了敲腿,秦桐和煦若春风般的道。
“你们斗不过他的!便是杀了我罗家满门,你们也斗不过那人!你们的结局只会比我更惨!顾陌寒什么都会没有,权势,地位,金钱,包括他的亲人,他会一无所有,比我死得更惨!”眼瞳一片通红,罗烈低低的笑了起来。
秦桐眉头微挑,淡淡的道:“老将军真的不顾自己的血脉了嘛?”
“哈哈,我怕什么?顾陌寒既然已经和叶重勾搭在一起,难道还能杀了叶重的外孙?而罗战,罗战又关我罗家什么事?他在脱离罗家,在和你们勾结在一起之时,就已经不是我罗家之人!”罗烈望着秦桐,阴笑道。
“如此。”秦桐点点头道:“你说的是,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今甘州已经是将军的天下,叶重要想保命,自己都得夹起尾巴做人,又怎么会为了外人而弃自己家族之人不顾?到时候只要送了叶大小姐回去叶家,叶重都得感恩戴德了。而罗战。”
秦桐淡淡一笑:“你说对,罗战和你,的确已经没有关系了,在你杀了他母亲,还想杀了他的时候。”
罗烈脸色大变,死死的盯着秦桐。
秦桐好整以暇的看着罗烈,看着他的面容在挣扎中急速苍老,看着他眼中愤恨后悔愤怒交替闪过,最后只剩下惊恐。
“还有我的孙子,大郎和三郎,若是你们能将他们两人一并救出,我便指认范阁老他们。”良久之后,罗烈如同泄气一般的道。
“你想说,指使你的是范阁老?”秦桐摇摇头道:“老将军,咱们也别绕了,你和范阁老的通信我们都已经拿到,我只想知道,你们在信中提到的那位,是谁?”
罗烈眼睛一下瞪得溜圆,喉咙呼呼作响,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桐。
“咳咳,老将军何必这样惊讶,十八年前,秦家覆灭,你迫不及待去接收秦家散出来的人和势力,怎么没有想过,秦家铁骑八百年,其忠心岂是那么容易被改变?别想了,你身边有我们的人。”秦桐淡淡的道。
罗烈的脸色一下煞白若纸,嘴唇颤抖着,轻声道:“到底是谁?顾陌寒到底是谁!”
原以为顾陌寒只是像他的母亲,而顾和魁娶那个女人,只怕也是因为那女人像那个人而已。
所以,便是顾陌寒越大越是像那人,他亦在心底说着,那不可能。
也许,是因为他从心底害怕着,害怕着那人有后代留下。
秦桐只是一笑,不予回答。
罗烈脸色灰败,低着头想了半晌,道:“我是真不知道那人是谁,我没见过他,每次都是通过范阁老来递话,只是,我罗家从我父亲那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