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州开始,一路上雪势厚重,道路不通,村庄也多有被压塌之处。
便是京城里,亦到处都是白雪皑皑,望去一片茫茫。
而皇宫之中,那些白雪却是恰到好处。
不光道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树木亦被养护得好,有些常绿之树,还特意让雪花积成了花蕾之状。
煞是漂亮。
比以前多了几倍的宫人们正在四处劳作,将雪景修缮的美奂美轮。
想起卫昭前几个月送到甘州的信上所说,楚瑜挪用了户部准备修缮大河河堤的钱修整皇宫,并且广招太监宫女,以至百姓多有被抢子女入宫。
顾陌寒的脚步不觉慢了下来。
那一腔怒火和满心担忧亦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离得御书房还有几十米,顾陌寒停了脚步,将腰间的长剑取下,递给了秦福,道:“你去外面,将抓的那些刺客先交给苏岑,然后带兄弟们去休息,吃点东西,换了衣服,再过来接我。”
听得他声音已经恢复平静,秦福微微松了口气,应了一声后,刚迈出几步,又返身道:“将军,属下还是等你。”
顾陌寒微微摇头,唇角掠过一丝冷意,道:“无妨,我撑得住。”
秦福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被顾陌寒冷光一斜,微施一礼后,招呼了远远跟在后面的禁卫军,要他们带自己出去。
只是走了十几步后,仍然不放心的回头看了顾陌寒一眼。
顾陌寒回嘉峪关的时候身上的伤并没有好,嘉峪关之战,又受伤甚重,此后送那些证人去甘州之时,为了引出罗家的势力以身作饵,自己对战刺客,随后千里追击柔然人,根本就没法子养伤,再又得知顾欣悦之事……
安定甘州,平稳局势,扫清暗石,血洗罗家和那些世家在甘州的残余势力……
那时候,他带着一身的伤,好似不要命一般的,将预计应该需要一年才能完成的事,在一个月里做完。
而这两天,更是连夜赶路,连避开那些刺客的时间都不浪费,等于是直接冲杀而来。
再是铁打的身体,都熬不住。
“大人,这边走。”领头的禁卫军见秦福停住了脚步,轻声唤了一声。
秦福回头看了那禁卫军一眼,眼神微凛。
“大人。”禁卫军不觉苦笑了一下。
御书房是要地,没有召见,任何人,便是后宫娘娘和皇子,这么闯进来也是杀头的罪。
秦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再望了顾陌寒已经停在御书房前面那挺拔若松血色沉沉的身影一眼,转头毅然而走。
如今这敏感时期,顾陌寒示弱,远比先前那么强势能让楚瑜放心。
而他们,还没有做好直接和楚瑜撕破脸的准备。
盔甲上沾染的血渍已经和雪冻在一起,大氅亦因为血和雪水而带了冰冷厚重,垂在身上,只是看着,便觉得湿漉漉的很是不舒服。
顾陌寒却好似一点都不在意一般,只是微垂了头站在了御书房门前,一丝表情都无的,静静的,好似成了雕像一般。
只他便是那么站在那里,那周围的一切都是似乎失去了颜色。
在那隐然而发的杀气下,被晕染出了一片血红。
让御书房门口那些本是警惕上前的禁卫军们,一退,再退,悄悄的,退到了廊柱之后。
楚瑜匆匆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在御书房前那片绿色葱郁之中,孤独冷峭的身影。
那带了孤寂的血色身影让他的脚步都一顿,眼中亦是掠过一丝恍惚。
“臣,顾陌寒,见过皇上。”听得衣襟拂动,顾陌寒转身,远远的,冲着楚瑜的仪仗单膝跪地,抱拳施礼道。
楚瑜一惊,回过神来,忙疾步上前道:“快起来快起来,听说你遇刺了,可有受伤?”
说话之时,他已经将顾陌寒打量了个遍,视线还在顾陌寒手臂上的随便包扎着的伤口上停了一下。
“小伤,不碍事,皇上,臣有要事禀告。”顾陌寒头依然低着,沉声道。
楚瑜神情微动,伸手扶了他一下,道:“起来回话。”
顾陌寒起身,退后一步,跟在楚瑜身后进了御书房。
虽然楚瑜这些时候不大来这里,御书房的地龙依然烧得极热,顾陌寒刚一进屋子,身上盔甲上便冒出了一阵白气。
带了一丝丝的腥味。
楚瑜眉头微皱了一下,对常公公道:“去给寒哥儿拿套衣服过来,便在偏殿准备好洗浴,召王太医过来。”
常公公应了一声便往外走,顺便,将御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在外面站了一下,常公公一叠声的吩咐下去,看着听令而去的小太监跑走,视线不觉在墙角之处溜了一下。
那边,有两个拔过来不到三个月的小太监正悄悄的往月门里跑。
想来,是想去向什么人报信。
唇角勾起一丝冷意,常公公手中拂尘一拂,道:“看好门口,没有皇上旨意,不准任何人进去。”
外面的禁卫军应了一声,从树丛里便有暗影掠出,跟上了那两个小太监。
门一关上,顾陌寒便将大氅解开,从怀中掏了一叠带了血迹的纸张出来,放在了书桌上。
“这是?”楚瑜看着那堆东西,面带凝重,问道。
“这些,是罗老头和手下勾结柔然人的证据,我先前派过来的使者都没有音讯回去,便想着,只怕有人将甘州过来的路给封上了,让傅符过来之时,便没有将东西都带上。”顾陌寒将那堆纸分了分,带了冷意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