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错不错的。”司马懿双目灼灼放光,正视着他缓缓言道,“关于你是双面细作的事儿,其实本座早就察觉了。到底算你还有一点儿良心,你背叛本座之后也没有对我司马家干过多么出格的事儿。至于你在正始六年之后公开投进曹大将军府中,也是出于‘良禽择木而栖,智士择主而事’之心。那个时候本座返回温县卧病不起,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跟着本太傅白白度日守更也实在难为你了!所以,你选择了曹爽,离开了本座,本座是不会多心的。
“其实,本座从来都非常欣赏你的文才韬略,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本座也曾想举荐你进中书省担任首席著作郎,但又顾忌着曹爽那‘逢司马必反’的粗蛮作风,不好明着支持你。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到太傅府秘书署堂厅簿柜第六层抽屉里去看,那里还放着本座所写那份荐表状语的草稿。它可是本座四五年之前早就为你拟写好的,状语便是十六个字:有操有守,谋深心细,精于文牍,英敏之器!”
“太傅大人的拳拳爱才之心和破格选擢之大恩,实在令在下没齿难忘。”虞松在地板上重重地叩头答道,“在下其实从内心深处志愿在太傅大人麾下尽忠毕生!”
“唔……你既然已经投到了曹爽府中,就应该忠于其主,这个时候又返回本座之处,却又何必呢?”司马懿向外轻轻摆了摆手,“虞君,本座如今是日薄西山,你再投转回来,这不是瞎折腾吗?还有,你不怕那曹大将军恼羞成怒拿你问罪吗?”
虞松伏在地板之上沉沉而道:“太傅大人,实不相瞒,在下就是看到曹大将军等人恣意妄为、倒行逆施的种种劣迹之后,方才翻然醒悟、振袂而去的!他们简直是穷凶极恶,居然连告病退避赋闲在家的牛金将军也不放过……”
“慢着——虞松,你此刻意欲重又投回我司马家,”正在这时,司马昭森然开口问道,“我等凭什么相信你的忠诚呢?”
他这一句问话犹如一支利箭暴射而出,正中虞松的心窝。虞松全身微微一晃,仿佛是终于克服了内心深处剧烈的震荡之后,才缓慢地答道:“启禀太傅大人,豫州陈留县武德里东营村住着虞某自幼相依为命的母亲,她是改了‘边’姓为‘陈’的……”
“嗯……虞君,谢谢你告诉了我们你母亲边夫人的住址。”司马昭的语气还是那么森寒凌厉,“但是,据昭所知,其实邓铩⒉芩他们也是十分清楚你母亲的住址的……你可以用你母亲的性命作为你忠于我司马家的担眝物,但反过来你同样也可以用你母亲的性命作为你忠于他们曹府的担眝物啊!?
司马昭这么一说,虞松不禁面色微变,额角顿时沁出了密密的细汗。他紧咬牙关思忖良久,终于双拳一握,下定了决心,肃然又道:“启禀太傅大人,虞某还有一个唯一的弟弟虞竹,我母亲当年为了避免我们兄弟俩因受外公九江府君边让的牵连,就分别将我和弟弟虞竹在襁褓之年便送给别人抱养。这个秘密是我虞家最重要的秘密,邓铩⒉芩他们都不知道n业牡艿苁窃诓⒅菅忝趴す阄湎赜芰乡射犬里一直隐姓埋名地居住着,他的伪装姓名叫……?
“叫做高彬是吧?”司马昭这时突然开口插话了,“他今年二十五岁,在射犬里当着一位私塾老师……”
虞松一听,不由得如中雷击,立时全身一震:“二………二公子!原……原来你们连我虞家这样的机密都……都探查到了……”
司马昭微笑不答,而是转过了身向司马懿深深一揖道:“父亲大人,看来虞君真的是把他全家亲人的性命连同他自己的那颗忠心一齐毫无保留地贡献给您了。他应该是值得信任的。”
司马懿听罢,脸上静如止水,只默默地一点头,司马昭立刻又退开到了一边去。
牛恒怕司马懿讲话多了会口干,便端上了一碗清茶给他润喉。司马懿接过茶呷了一口,款款言道:“本座听说虞君你是十分清楚牛金将军如何遭人下毒的有关情形的,那么你且禀来给本座听一听。”
虞松听他这么一开口,顿时明白他已是完全接纳了自己的献忠,心头不禁大定,稳住了自己的情绪,轻轻抬起头来:“太傅大人博学洽闻、见多识广,您应该听说过前汉末年王莽为了篡位自立而用一只阴阳混元壶鸩杀汉平帝的故事吧?”
“阴阳混元壶?”司马懿一怔之下,诧然失声,“原来曹爽居然搞到了这样的毒器?”
“是的。今天一大早,在下到曹府办事,就见曹训和文钦正拿着那只阴阳混元壶在那里得意忘形地炫耀……然后,在下便听到了牛金将军参加昨晚文府宴会之后便暴毙身亡的噩耗……”虞松叩着头哽咽而道,“当年在襄平之役中,在下曾与牛将军有过同袍战友之谊,想到他堂堂一代骁将,南征北战,功高勋重,居然被这等鼠辈暗害鸩杀,不由得义愤填膺,于是便特意赶来牛府向牛大伯和太傅大人您揭露此事!同时,在下也决定从此弃暗投明……”
他还没说完,一抬眼间,却分明看到司马懿一下从乘辇上挺坐而起,手里抓着那只茶碗,早已是气得须髯怒张。他一个劲儿地狠了命地把那茶碗抓得铁紧,像是把满腔的郁气都过到了掌上指间,那坚硬冰凉的陶碗仿佛变成了他臆想中的曹爽、曹训、文钦等人的脖子,他要拼了命地把它们一一掐断、捏碎!
整个卧室好似落在枯井里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