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卞和清楚自己这块玉璞的价值——它是世不二出、珍稀绝伦的奇玉啊!非慧眼识宝、巧夺天工的妙匠而不能辨之,非聪明睿智、有德有福的明君而不能享之。可楚厉王、楚武王都是昏君啊!他手下那些玉匠也都是滥竽充数之辈。卞和若将那么宝贵的一块玉璞交到他们手里,他们既无慧眼又无匠心,也不会惜宝、爱宝,万一敷敷衍衍地把那块旷世宝璞弄坏了怎么办?那就是玉石俱焚、暴殄天物,岂不有负卞和献玉的初衷?上无明君,下无巧匠,他也只好宁可自己受刑而不令玉璞遭损了。所以,卞和怀揣稀世玉璞,不惜双足被刖、身受重刑,忍辱负重,苦苦撑持,等的就是慧眼匠心的巧匠和聪明睿智的贤主。
“唉……卞和之慧眼独具、择善固执、苦忍待时、百折不回,实是我等诸士立身行道之龟鉴,不可不着意学习啊!我等若能有他这般苦心孤诣、沉毅顽强,做任何事业必是人不能违、天不能负,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司马芝听了司马懿这一席坚若金石、掷地有声的话语,不由得心头一凛,肃然起敬:“仲达二哥之言雄浑正大、刚健笃实,小弟在此受教了!”
司马懿又缓缓转回了目光,往司马芝脸上深深投来,语气倏地变得非常温煦柔和:“其实,叔父大人和芝弟、牛恒兄你们这近二十年来始终如一地为我司马家‘异军突起、扭转乾坤’的雄图大业而苦心孤诣、负重拼搏,一直都令为兄敬佩不已啊。现在好了,咱们终于能够在一起并肩打拼了,也终于离我司马家‘独揽四海、天下一家’的大志越来越近了。”
司马芝的眼圈慢慢地红了,他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仲达二哥……您讲这些客气话干什么呢?我司马家中人哪个不是这样去做的?你们在许都那边也是在沉潜奋进、冒险苦斗啊!父亲大人就常说,曹操之枭狠奸诈,远胜荆州牧刘表,你们在他身边迂回周旋,不知比在荆州这里更要艰辛多少倍……”
他俩欷歔之际,场中突然静了下来,天也静了,地也静了,山也静了——司马懿、司马芝仿佛依稀听到了那山脚下沉璧湖湖面下一bō_bō暗流的奔涌之声。
司马氏暗植势力
还是司马懿成熟老练,对自己的情感收放自如,一瞬间,他又恢复了一脸的平静淡定:“谈到和氏玉璧,为兄倒想起了一件事。芝弟啊,你们这里的荆山之玉自古以来都是名闻遐迩的。古书有云:‘岁星之精,坠于荆山,化而为玉,正而视之其光晔,侧而视之其色绚,卞和得之以献楚王,后入赵而奉于秦。始皇一统,琢为受命之玺,李斯小篆其文,历世传之。’连当今陛下手中那方传国玉玺都是这荆山之玉雕琢而成的呐!丞相府里的崔琰大人和毛玠大人对这等宝玉也一向是艳羡不已。为兄这次来荆山之前,他们都向为兄提到了这件事,却不知芝弟你们可在这里搜集到一些荆山之玉的璞料或雕件了么?”
司马芝初听他这话时,愣了一下,立刻又回过神来,仰脸嘻嘻笑着瞧向他来,无声地朝侍立一侧的牛恒做了一个手势。牛恒也好似对这一切丝毫不感意外,将手里一直提着的一方锦盒递到了司马懿面前。
“这盒里装的是什么?”司马懿有些愕然。
“是咱们荆山玉中最珍稀的绿松玉。”司马芝微笑着伸手向那锦盒指了一指,“仲达二哥,您且打开后欣赏一下罢!”
司马懿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司马芝竟能如此料事如神,居然连自己如何打点,孝敬崔大人、毛大人等长官的礼品都已经准备好了——他呼吸一紧,目光一亮,倏地向司马芝直射而来。司马芝被他瞧得有些不太自在,急忙敛去笑意,嗫嚅而道:“仲达二哥,父亲大人他早已吩咐好了,要小弟准备好几件绿松玉雕器赠给您,作为朝廷中交游延揽的礼资……”
原来是叔父司马徽的精心绸缪啊!司马懿这才展颜一笑,伸手打开锦盒,三块椭圆形的绿松玉砚台跃入他的眼帘。它们通体都泛着碧莹莹的晶芒,在日光映照之下更是隐隐透出一层若深若浅、似有还无的松柏之纹,看起来当真古朴典雅、精美绝伦。
看到这种奇妙罕见的玉质,司马懿恍惚之际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他伸出手指在那玉砚面上轻轻摸了一摸,一阵似曾相识的清爽冰凉的感觉倏地沁进了心头,让他脑中灵光一闪。原来这就是与方莹那具绿松瑶琴同质的美玉啊!难怪自己一直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它们……刹那间,他的心底深处不知怎的便又浮现起了方莹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面影,层层心波随即荡漾了开来……
“仲达二哥,仲达二哥……”司马芝瞧见他的神色仿佛有些不对,急忙在一旁唤了几声。
司马懿倏地回过神来,急忙用牙齿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把那翩翩浮想尽行压下心底,让荡漾开去的心神敛了回来。他面色一正,仍是细细观看着那三块绿松玉砚,悠然而道:“刚才懿心中正想,那崔大人和毛大人若是见到了这等优质的玉砚,心头一定会异常高兴的……”
“仲达二哥,小弟虽是远在荆州居处,亦久闻崔琰、毛玠二位大人乃北土硕儒,素有伯夷之风、柳下惠之节,贪夫慕名而清,壮士尚称而励,洁身无瑕,遵道正俗。”司马芝眼色里露出一丝不屑来,“却不知他们竟也和那些凡夫庸士一般喜好这些身外之物……”
司马懿举手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