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童子将我和画冥引进院子,我一路琢磨着画冥刚刚跟我说那句话背后的意思,倒错过了小径两边的红梅。
直到进了屋内,绕过一扇水墨屏风,终于见到画冥提及的老先生。
其实要说他老吧,顶多也没有五十岁,且风姿卓越,容颜英俊,是个很好看很有气质的大叔。
只是,让我有点诧异的是,这位先生很眼熟。
脸盲的我想了好久,才猛然想起原来景山和他有七八分相像。
“你来了。”先生搁下手里的画笔,冲画冥略略点了点头。
画冥对这位先生恭恭敬敬拱手行礼,让我满心惊讶,礼毕后他才徐徐道:“您这些日子可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差事纪宗去办。”
“我很好。你事务繁忙,不必太过挂心。”
画冥拉我上前一些:“我把她给您带来了。”
说完,画冥对我介绍道:“墨凝,这位是乔老先生。”
我稍稍站定,也认真行了礼:“乔老先生好。”
良久,乔老先生都没有接我的话,一直一直神情高深莫测的打量着我。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我笑道:“听闻你琴艺十分了得,可愿给我这老头子弹上一曲?”
我莞尔一笑,颌首道好。
童子很有眼色的去抱琴,画冥对我有意无意说道:“乔老先生在曲乐上的造诣整个大巽怕都无人能及,你可要认真哦。”
我伸出手,扁扁嘴:“完了,手僵了。”
画冥翻了我一眼,又心疼的搓起我的双手:“让你带了手炉,你却不用。”
“我又没说冻僵,分明是一路上被你抓僵的,看看,你还抓?”说完我抱歉的望向乔老先生:“所以,墨凝等等弹的不堪入耳,您可要怪怪他。”
乔老先生闻言,朗声大笑,对黑了脸的画冥说道:“这丫头看起来恭谨,性情却真有几分狡黠。”
乔老先生让我弹的曲子不难,可我明白,对于高手,越是简单的曲子越是能体现出演绎者的能力。
曲毕,我缓缓抬头,却发现乔老先生看我的目光充满了震惊。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开口道:“这几年,芙蕖对你可好?”
这个问题让我几乎可以确认了心中的怀疑,眼前的乔老先生多半就是前煊的国主。
传闻前煊王六艺精通,是个清雅洒脱,与世无争的人,以至最后疏于朝政,家破国亡。
可还有传闻说他在一场大火后烧伤严重,甚至不能言语,如今看来,传闻真是只能听一半。
“她对我挺好。”虽然娘平日里没有分毫宠爱我,可我明白,她心里还是关心我的。
煊王,芙蕖夫人,沁怡公主……
难道,画冥除了觉得我性情和沁怡公主有些相像,也因为我和芙蕖夫人的关系,才对我另眼?甚至秘密归隐山林的煊王也对我产生了兴趣。
不过数日间,每每念及画冥和沁怡公主的旧事,我心里都忍不住泛起一bō_bō酸涩。
“丫头,过来。”
乔老先生对我招了招手,我慢慢走到他身前。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紫玉佩,递给我:“虽然有些事情很难让人相信,但我相信画冥的眼光,相信我的耳朵。丫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女儿。这个是爹给你的嫁妆,可要拿好。”
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言语让我有些左右为难,猛然想到画冥之前叮嘱我的话,我连忙伸出双手,恭恭敬敬的低头接过。
“好了,我累了,你们回京吧。大婚之日,我自会下山的。”
“那您保重。”
画冥拱手告退,我和他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直到出了院门,画冥才开口道:“看你似乎一肚子的话,想问什么就问吧!”
“乔老先生明明不老啊,为什么要叫老先生呢?”心里的疑问太多,反而不知道该从哪个提起。
“如何称呼是他要求的。他说老不老不在于表,而在于心。”画冥神色有些恍惚,没头没脑问我道:“若我也过了不惑之年,你会不会嫌弃我老呢?”
“咦?这话倒新鲜,若我嫌弃你,你难道就会放过我了?”
“想的美!你若嫌弃我,我反过来嫌弃你便是了。”
“对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多大?”
“今年二十五,不过心里年纪可不止这个数。”
“确实不止这个数,我看也就十五。”
“女人,你好像又欠调教了。”
眼看画冥又要沉脸,我把那枚紫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应该老值钱了吧?”
他把玉佩塞进我手里:“不止值钱那么简单。”
我眨眨眼,说笑道:“哦?难道还是那种号令四方的令牌不成?”
“号令四方谈不上,但是……”
“但是什么?”
“号令一个暗卫营还是可以的。”
“你是说,乔老先生其实是将自己的暗卫营给了我?”
画冥挑了挑眉头,眼神告诉我答对了。
我深深的望着他:“这暗卫营,是不是对你很有助益?”
他目光落在远处一片松柏林:“我们十分了解南坞的同时,他们必然也早将北坞摸了一个通透。而此去江南,本来就是去他们的地界,自然不方便再用北坞的人。而乔老先生的暗卫营,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地下王朝。那是完全不逊于任何江湖组织甚至朝廷禁卫的存在。好用很多。”
果然,不出所料。
我沉默片刻后问:“画冥,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