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姑姑沉着答道:“二爷昨日带回的。这女子身世不大好,来府上做粗使丫鬟她都够不上格,听闻她娘可能勾栏出来的,再者她年纪不大已经没了额砂,性子似乎还很烈。世子也知道,二爷心肠软,坚持带回府的人,夫人又不好轰了去,只能先给她点教训警醒警醒,省的日后魅主祸事,不好收拾。”
魅主?!
我一边咬牙忍痛,一边暗暗好笑。
至于那些传言我已无力去辩白什么,可魅主这条我委实不敢苟同。
单我这相貌,放在府里,寻常到和路边一棵树一株草没什么区别。想要魅主,那技术含量要不要太高!
忽而,陈箴月下令住手,我微微诧异,发现身旁两个家奴果然停下了手中的板子。
接着,陈箴月和煦的笑着对冯姑姑道:“一个小姑娘能成什么气候?再说二弟心中所想,我再清楚不过,如果母亲实在担心,放在我院子里便是了。此事我去与母亲解释,自不会让冯姑姑难做。”
冯姑姑笑道:“还说二爷心肠软,世子也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呢!”
陈箴月走到我身前,挥退了旁边的家奴,半蹲在我面前,温和的笑了笑:“你就是得罪了府尹的那个小丫头?”
我心下奇怪他如何会知道我的事情,是在庶弟身边有安插自己的人?我微微点了点头,眼睛有点模糊,很遗憾看不大分明他的表情相貌,无从寻出什么蛛丝马迹。
只听到他继续轻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牵动唇角:“墨凝。”
“你……你当真是墨凝?”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不少,似乎充满了,惊喜?
我皱了皱眉头,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身上的疼痛也在这种烦躁下淡了许多。我闭起眼睛,再不言语。
他急急命道:“快,把她抬到含溯园,路上轻点。让锦蕙好好照看。”
他突然变得这般紧张,难道是因为,我的名字?
一个“菁茆”让二爷在意,现在一个“墨凝”又让世子变得这么奇怪,不过几日,我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冯姑姑似要阻拦:“世子,这……”
陈箴月果断道:“我会和母亲解释。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去!”
后来,我不知道世子是如何跟国君夫人解释的,总之我十分意外的在含溯园里风平浪静住了下来。
当日,世子见完国君夫人,回来便跟我坦白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真相。
由于我之前状告全城棺材铺的奇事传的人尽皆知,被世子陈箴月听说,自是再正常不过。
娘的丧事之所以能那么顺利,中间便有他的暗中帮衬,直到府尹为难我的时候,他才让二爷出面救出了我。
原来,世子早有除掉承天府府尹的念头,而我的出现让他有了一个充分的理由。所以他以我为饵,牢牢的抓住了府尹的小尾巴,顺利处理掉了这个眼中钉。
可我想不通的是,我的事情要细说起来并不算十分严重,更不至于引发如此大的震动。而世子若真想除了府尹,单我这件事,似乎太单薄了点。
娘的病死,所有棺材铺子的异口同词,府尹又恰巧被贿赂,世子陈箴月对府尹的不满……
所有的背后,会不会有着更深层的真相?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另一头,二爷因我再次受伤,对我充满内疚。他紧皱着眉头告诉我,他没想到由于自己一个思虑不周的冲动,执意带我回府,反而拖累了我。
后来的日子,二爷天天来看我,用流水般轻柔的声音对我嘘寒问暖,用初晨般恬淡的笑容让我渐渐迷失。
我从未想过,养伤的日子竟可以像梦一样,那般美妙,那般醉人。
虽然我知道,这都是因为他深深的愧疚。但我仍然自欺欺人,享受其中。有些人,一开始你就明白或许没有结果,可你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挂念上了。更何况完美如斯,心善如水的他。
而我也从未怪过他,其实来到这里,又何尝不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意愿。不明白是那莫名的熟悉,眉头的忧郁,还是他眸中的那抹幽蓝,亦或是淡雅如竹的风姿,总之,从第一眼起,他就如一缕光驻进了我心中,给我灰白世界里添了些许色彩,将我阴暗的角落渐渐照亮。
直到半月后,看着我的伤完全痊愈,二爷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不会因我再出现在含溯园了,我的好梦便在那一刻也彻底醒了。
“墨凝,世子让你去留鸿堂。”
说话的是锦蕙,陈箴月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容貌姿色在府里皆是数一数二的。整个含溯园就她和另一个大丫鬟锦苑自小服侍世子左右,甚得世子和夫人的信任。
留鸿堂是陈箴月的书房,之前曾听锦蕙提起几次,是世子会见臣子客卿,日常处理公务之地。
他让我去到那里是有什么要事吗?
锦蕙给我拿了套花色上乘的衣裙:“你的衣服已经在赶制了,咱们身形差不了太多,你先穿我的吧。”
明明挺暖心的话,锦蕙却说的冰冰凉凉。
一般大户人家都不许下人批麻戴孝,嫌晦气,更勿论国君府了。我换了衣服,没有戴任何首饰,绾了最简单的发式,才随锦蕙向留鸿堂行去。
含溯园不同于二爷的院子竹香四溢,而是处处透着沉稳,花草树木样样都规规矩矩,似乎每一样皆有着该有的位置。
留鸿堂位于含溯园前院,其实是个独立的院落,可谓是宫中宫,院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