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连着绷了数日,总算真正的放松下来。
忽而,念及娴茉之事,我本欲传信给春华,让她去安置一二。又思索不如让娴茉随月哥哥南下倒不错,至少可以彻底远离江北混乱的局势。
遂将娴茉的情况大致告诉了月哥哥,只道她背叛了画铭,其余并未细说。
月哥哥一口答应,命人去庆福寺门口后寻人。又言院里恰巧缺几名侍女,听闻娴茉做事利落干脆,倒也算合适。
明知是借口,但他爽快的帮我,还不着痕迹的安排了娴茉,这般贴熨人心,让我着实很感动。
依照马车的速度,几日或许也跑不了太远,可无论如何,我都需开始为自己的后事做准备了。
次日中午,寻了一处明澈的小河边停歇。喝着半碗热粥,我望着潺潺流水出神,小河蜿蜒曲折,其上偶有或落花或枯叶缓缓游荡。
心思纷乱,想起了落叶归根,想起了落花流水之间道不清的情意,甚至想到了林妹妹的那句冷月葬花魂……
一个念头霎时晃入脑中,未待我回过味,身侧走来一个影人:“公主,暗报。”
我打开快速看完。京城一切正常,画铭很安静,未有任何异动。看来这次是我想错了,他是真的,放手了……
本是好事,怎奈心中仍旧泛起层层惆怅和酸苦,嘴里亦是满含涩意。
月哥哥不知何故走到我身后,我发觉时微微一惊,不晓得刚刚的情绪被他看去多少。他此刻神情温和沉敛的望着前方,我根本无法判断他是在看什么,是景,还是人。
他周身沐浴在一束透过树叶洒下的绚烂斑驳之中,白衣染上了形状各异的华光,温润不失清贵,倜傥又不失淡雅,竟让四周的一切失了颜色。
他看到我转头,明媚且清浅的笑了笑,有意无意,没头没尾的道了句:“距我们百里不远,出现一行西域商队。”
我回过神,有点呆呆问道:“然后呢?”
他清风一笑:“没有然后了。”
他是在提醒我什么?
我站起来,拉了拉裙子后,郑重道出另一件事:“月哥哥,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预测的未来吗?”
他稍稍动容:“当然记得。”
我望了一回天,淡淡道:“我见到墨凝了。起初我只是觉得很熟悉。后来才慢慢想了起来,她现下和我师傅在一起。”
距离那个预测,隔了十六年,太久远了……久远到当时自以为痛彻心扉,其实没多久,便早已经记不清她的相貌她的名字了。
时间,果然能消磨一切。
那么画铭,该也会如此吧。
月哥哥光洁的额头轻轻描出个川字,略显意外道:“我去安排。”
我微微一笑:“那便劳烦月哥哥好好待她。这些事我也只能和你说了。”
所以,还请保密。他冲我肯定的点头,如他这般通透自然会意。
月哥哥原本要回自己的马车,我执意邀他与我同车。他迟疑片刻,遂欣然扶我上去后,也一同进来。
二哥的情况一直很稳定,总是安静的仿佛一颗植物。
坐定后,月哥哥注视着我,没有笑容的脸上无端端生出几分威严:“伊伊,你是不是要走了?”
我没有否认:“明日到了北江,我会离开。”
他温润的双眸好似闪过一丝依依之情,沉默了一瞬后,却并没有说出任何挽留的言语:“是要回你的世界了吗?”
我笑得灿烂:“是的,毕竟那里还有我的亲人。”
他极其缓慢的点了点头,随我笑了笑,稍显迟疑问道:“还会再回来吗?”
我很想说,会的。可望着他关切期待的双眸,敷衍的话卡在喉咙中。
一阵沉默。
“罢了,也难怪你会瞒着曦,看来我真要速速将墨凝带回去才好。”不知过了多久,他率先笑着开了口。
我略带苦涩的跟着笑了笑,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二哥的身世还请月哥哥帮忙瞒上一瞒。如果能让他失忆,最好不过了。”
月哥哥望了一会儿二哥,长叹:“确实,能够忘记,再好不过。”
然而,并没有等到明日,夜里我们就抵达了北江。
影人们自从接到关注西域商队后,每隔半个时辰都会回报一次。
身后的商队果然有问题,我们停他们停,我们走他们走,基本保持着一个时辰的距离。
按照师傅的说法,我该还有一天的时间。可忽然间,我已经疲于再去应对任何事情,哪怕只有一天而已。
白日还爽朗的天空,此刻乌云密布,没有一丝月光。滚滚江水只闻其声,不辨其境。
一阵古怪的邪风吹过,唯独属于我的那颗星,仿佛扒开沉沉厚厚的云帘,偷偷探出了头。
我定定眺望了一会儿,指着天空,对月哥哥道:“月哥哥,那颗星便是我的命星。众星皆没,唯我独出,是离开的时刻了。”
他望向我,白衣被风吹着鼓鼓作响,长袖当空,青丝飞舞。眸中有惆怅,有遗憾,还有些许我不太明白的情绪。
显然,他相信了我的鬼话。
我笑着促狭道:“月哥哥好吝啬,连句祝福都没有。”
他望了我片刻,接着轻柔的将我揽进怀中:“伊伊,你这一趟旅行,似乎……不开心吧?但望你回去后,能忘掉这里的一切,好的,坏的,伤心的,留恋的……一切,所有事,所有人。总之,你要平安祥乐。不必再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分外认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