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叫袭人送过茶去,知他必是怕老爷查问工课,所以如此,只得过来安慰。宝玉便借此过去向宝钗说:野你今夜先睡,我要定定神。这时更不如从前了,三言倒忘两语,老爷瞧着不好。你先睡,叫袭人陪我略坐坐。”宝钗不便强他,点头应允。宝玉出来便轻轻和袭人说,央他把紫鹃叫来,有话问他。“但是紫鹃见了我,脸上总是有气,须得你去解劝开了再来才好。”袭人道:野你说要定神,我倒喜欢,怎么又定到这上头去了?有话你明儿问不得?”宝玉道:野我就是今晚得闲,明日倘或老爷叫干什么,便没空儿了。好姐姐,你决去叫他来!”袭人道:野他不是二奶奶叫是不来的。”宝玉道:野所以得你去说明了才好。”袭人道:“叫我说什么?”宝玉道:野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和他的心么?者伪的是林姑娘。你说我并不是负心。我如今叫你们弄成了一个负心的人了!”说着这话,便瞧瞧里间屋子,用手指纤:野他是我本不愿意的,都是老太太他们捉弄的。好端端把个林妹妹弄死了。就是他死,也该叫我见见,说个明白,他死了也不抱怨我。你到底听见三姑娘他们说过的,临死恨怨我。那紫鹃为他们姑娘,也是[艮的我了不得。你想,我是无情的人么?晴雯到底是个丫头,也没有什么大好处,他死了,我实告诉你罢,我还做个祭文祭他呢。这是林姑娘亲眼见的。如今林姑娘死了,难道倒不及晴雯么?我连祭者杯能祭一祭。况且林姑娘死了还有灵圣的,他想起来不更要怨我么?”袭人道:野你要祭就祭去,谁拦着你呢!”宝玉道:野我自从好了起来,就想要做一篇祭文,不知道如今怎么一点灵机儿都没了。要祭别人呢,胡乱还使得;祭他,是断断树造不得一点儿的。所以叫紫鹃来问他姑娘的心,他打那里看出来的。我没病的头里还想的出来病后都不记得了。你倒说林姑娘已经好了,怎么忽然死的?他好的时候,我不去,他怎么说来着?我病的时候,他不来,他又怎么说来着?所有他的东西,我诓过来,你二奶奶总不叫动,不知什么意思。”袭人道:野二奶奶惟恐你伤心罢了,还有什么呢?”宝玉道:野我不信。林姑娘既是念我,为什么临死把诗稿烧了,不留给我作个记念?又听见说天上有音乐响,必是他成了神,或是登了仙去。我虽见过了棺材,到底不知道棺材里有他没有?”袭人道:“你这话越发糊涂了,怎么一个人没死就搁在一个棺材里当死了的呢!”宝玉道:野不是。大凡成仙的人,或是肉身去的,或是脱胎去的。好姐姐,你到底叫了紫鹃来。”袭人道:野如今等我细细的说明了你的心。他要肯来,还好;要不肯来,还得费多少话。就是来了,见你也不肯细说。据我的主意,明日等二奶奶上去了,我慢慢的问他,或者倒可仔细。遇着闲空儿,我再慢慢的告诉你。”宝玉道:野你说得也是,你不知道我心里的着急。”
正说着,麝月出来说:野二奶奶说,天已四更了,请二爷进去睡罢。袭人姐姐必是说高了兴了,忘了时候儿了。”袭人听了道:野可不是,该睡了,有话明儿再兑罢。”宝玉无奈,只得进去,又向袭人耳边道:野明儿好歹别忘了。”袭人笑说:野知道了。”麝月抹着脸笑道:野你们两个又闹鬼儿了。为什么不和二奶奶说明了,就到袭人那边睡去?由着你们说一夜,我们也不管。”宝玉摆手道:野不用言语。”袭人恨道:野小蹄子儿,你又嚼舌根,看我明儿撕你的嘴!冶回头对宝玉道:野这不是你闹的!说了四更天的话。”一面说,一面送宝玉进屋,各人散去。
3那夜宝玉无民,到了次日,还想这事。只听得外头传进话来说:野众亲朋因老爷回家,都要送戏接风。老爷再四推辞,说不必唱戏,竟在家里备了水酒,倒请亲朋过来,大家谈谈。于是定了后儿摆席请人,所以进来告诉。”不知所请何人,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