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会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繁琐,再说眼下也没什么市局领导来陪听,大家自是谁也不耐烦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所以听叶惊鸿陈述完病史,又进病房看过患者之后,众人便鱼贯而入进到医生办公室坐定。
今天来的都是各病房主任及主治医师,大家平素低头不见抬头见,自都十分熟稔相谈甚欢,当然这里面也并非没有幸灾乐祸等着看旁人笑话之辈,但绝大多数来者都是本着尽快为同仁解决难题而来。
这世上自然没有那么多深明大义的仁者,但也没有那么多龌龊无耻的小人,况且老主任德高望重,这席间有好几个主任都曾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自然也都是一门心思着想要尽快帮着恩师化解这桩无妄之灾。
待众人纷纷落座之后,三病房主任李楠随手翻了翻叶惊鸿整理出来的患者病史,稍作沉吟道:
“因为所处环境的关系,许多农村患者在发病时都或多或少有些封建迷信的背景,宁凯妻子也说了,在来我院住院之前,给他看过好几个神婆巫医,想必还喝过不少类似符水之类的奇怪东西,这些错误的心理暗示,不仅没有缓解患者的症状,反而加剧了他的病情。”
“李主任说得有道理。”
五病房主人迟雨随即点头附和道:
“刚才我问患者问题时,他明显情感欠协调,表情淡漠,思维迟缓,且伴有幻听幻视等症状,通过谈话我们不难察觉,患者存在很严重的被害妄想,这也是他会突然冲动伤人的最根本原因,而且我还觉得,他应该存在命令性幻听,只不过被他刻意隐瞒下来,所以并没有对我们表现出来。”
所谓命令性幻听,即患者凭空听到有说话声命令他做某件事,如“不要服药”“打死他”“杀自己”等等,这些命令往往无法违抗而必须执行,因而常令患者产生危害社会及自身的行为。
李楠和迟雨都是老主任的学生,在这种特别敏感的时候,一般人都不会轻易开口乱说,倒是他们俩一心为恩师解忧,便也有啥说啥的没了忌讳。
见有人开了先河,众人也纷纷各抒己见,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普遍比较认同前二者的说法,觉得患者应该诊断为精神分裂症,考虑口服利培酮,并配合ect无抽搐电休克治疗,必要时可以给予保护性约束,辅以肌肉注射支持治疗。
众说纷纭讨论了半天,最后大家都将视线投到了老主任的脸上,不管他们如何争论,最终拍板定论的还得是老主任不是?
老主任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吱声,眼下见众人皆等着他下定论,不由抚了抚眼镜,缓慢开口道:
“病人确实有隐瞒病情的行为存在,甚至他的家属可能也同样隐瞒了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这无疑为我们的诊断带来了不小的困难,我建议最好还是找来患者的父亲,重新询问一下病史。”
既然老主任都发了话,大家自然都纷纷点头称是,众人各自散去后,迟雨却留了下来。
“老师……”
虽然迟雨如今业已四十多岁,且这几年里干得非常冲,眼瞅这一任医务科科长下去后,十有八九就是他来接班,但在老主任面前,他仍习惯以学生自居,只要不是特别正式的场合,他都张口闭口的老师叫着,老主任也曾纠正过他几次,只是见他仍屡教不改,也就不再说了。
一瞅他这欲言又止的表情,老主任便知他定是有话要说,迟雨素来以办事利落雷厉风行著称,像现在这般纠结的模样,倒还真是少见了。
“想说啥就直说吧!都快当科长的人了,还这么犹犹豫豫的,也不怕让人笑话。”
“老师,连你也笑话我。”
虽然他当科长这事基本已经板上钉钉,但毕竟没有正式下通知,谁也保不齐就有个什么变故,所以虽然院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却一直没有吐口,只不过在老师面前,他竟难得没有否认。
“老师,前阵子我们病房也收了个特别棘手的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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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半个月前,五病房曾收了个头部有外伤的患者,患者名叫李根,是当地靠山屯的一个农民,李根文化程度不高,家里世世代代以务农为生,他今年三十四岁,可以说他的人生规划大概就跟那个‘放羊生娃,生娃放羊’的放羊娃没啥区别,是一个很老实本分的庄稼汉。
李根家在西山半坡上承包了十几亩的坡地来种西瓜,为防有人偷瓜,每到了收成的季节,他就干脆吃住在山上,夜里就直接睡在瓜地旁边的简易窝棚里。
就在这一天晚上,李根睡得迷迷糊糊得起来尿尿,竟隐约听见自家瓜地里好像有人在聊天,他瞬间便打了个激灵,顺手操起放在旁边的粪叉子就悄悄摸了过去,可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方一靠近,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就莫名的消失不见了,他不甘心的又四下里找了几圈,结果别说人了,连个鬼也没见一只,于是乎只得骂骂咧咧的又回去睡觉了。
自那之后,他一连几个晚上都能听到这两人说话的声音,可每次亦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开始时他还能自圆其说的认为,可能是村里人见他家瓜地挣了钱,便心生妒忌的故意找人来吓唬自己,但时间一长,他便有些怕了,于是这天一早他便回家牵来了家里看门的大黄狗,合计着一是帮着他抓贼,二是也给自己壮壮胆。
当天夜里,外面又响起了那无比熟悉的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