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秀凝还在坐立不安,陈明仍在发着他的牢骚,只有许忠义,眼睛一眨一眨,就跟没事似的。
于大姐埋怨他说:“忠义啊,你快点拿个主意啊?眼下时局混乱,这要一分开,弄不好就是见家人最后一面了。”
“那就不要分开了。”
“啊?你想抗命?”于秀凝惊得合不上嘴,“抗命是会受到制裁的!”
“呵呵!抗什么命啊?姐!你怎就忘了,现在飞机这么紧张,你搞得到机票么?再说,这孩子是他们派人来接,还是你派人给送过去呀?”
替你接孩子?保密局又不是托儿所,他可没这义务。
“你的意思是……先往后拖一拖再说?”
“对呀!”许忠义手指一点,笑着说道,“姐!小孩子有几个不闹病的?你找个借口,就说这孩子病了,住院了,总部还能拿你怎么样?”
这的确是个折中之计,于秀凝想了想,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可是没过多久,陈明的一句话,又将这暂时的平静给打破了。“忠义啊!如果不离开沈阳,中共进城后能放过我们吗?”
“可以,不过中共有个前提,希望你们不要再做危害人民的事情。”
陈明点点头,但他随即一愣,怔怔地问道:“那什么才叫危害人民哪?”
“你是不是要制订一份潜伏名单?”
“没错,这是惯例,就算我不想干,南京总部也会这么做的。”
“姐夫,”老许犹豫了一下,又道,“想揣着特务名单通过共党控制区,唉!你认为这有可能吗?做生意是要讲究个等价交换的,你总不能让人家做赔本买卖不是?”
“可名单上的人……那不是个小数目呀?倘若闹个全军覆没,总部定会追查到底的,到时候我跟你姐,就要没处躲没处藏了。”
老许默默地听着,他没说话。不说话的目的,是想给这二位施加一种精神上的压力,迫使他们能够让步。
但于秀凝明显是看出了老许的心思,她偷偷一掐陈明,暗示丈夫先不要做出决定,然后便转移了话题,跟许忠义唠起了家常。待午餐过后将他送出家门,这才转过身来对陈明说道:“看见没有,国民党、共产党全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都恨不得把我们赶尽杀绝。”
“老婆子,忠义他……我怎么感觉跟他,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
“这很正常,谁叫咱们跟他走得不是一条路呢?所以自然而然,你就会感觉到生疏了。”哀哀叹了口气,于秀凝磨身走到摇篮旁边,看着自己那粉雕玉琢似的小宝贝,无奈地说了句,“老头子,现在是谁也指望不上了,这主意啊,还是咱们想办法吧……”
“那名单……”
“绝对不能交给共产党,不然你我下辈子,就得在提心吊胆中过日子了。”
可不交给共产党,那该怎么离开东北呢?保密局并没有给他夫妻二人撤离的指令,跟随党国大员们一同逃跑,这显然是不可能了。
“难道老天,真就要断绝我夫妻的生路吗?”
“我刚刚接到南京的通知,让你放下手上的工作,即刻启程去总部述职。”拉着妻子的手,齐公子依依不舍地说道,“这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相见。想不到你我夫妻二人,就要缘尽于此了。”
齐公子说得很伤感,赵致听得是肝肠寸断。他们俩都明白,这是保密局专门用在潜伏人员身上的传统规矩,谁也违抗不得,否则就要家规制裁。
“阿齐,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赵致愁苦地问道,她那清澈的目光中,露出一丝绝望。“能不能想想办法,跟我一起走?”
齐公子沉吟些许,最后无奈地笑了笑,一声感慨过后,他极为沉痛地说道:“自国共开战以来,只有狼奔豕突的将士,没有恪忠职守的地方官,我,愿开此先例。但愿我以我的鲜血,能唤醒千千万万‘三民主义’志士,使得中华大地能够共和长存,青天白日永照我土!”
如果这番话被许忠义听到,肯定会认为这齐公子是脑袋生锈了。中华民国已到了非推翻不可的地步,你还为他尽忠干什么?忠臣不该是这么个做法,你要真有这种打算,那就典型的二百五了。
但赵致却不同,她敬英雄爱英雄,哪怕这个英雄是颇具争议的。如今能看到丈夫这般豪情万丈,她不由得胸中一热,毅然说道:“你要不走,那我也不走了,咱们俩死在一起,埋在一块,黄泉路上有你有我,这日子也不会寂寞。”说这番话时,她没有选择小儿女般的缠绵悱恻,更没有像个家庭主妇似的哭哭啼啼。因为她已经活明白了,在紧要关头,真正的女人是不会用眼泪去抚平内心伤口的,战斗!不屈!牺牲!这才是一名战士最完美的归宿。“两年前我背叛了共产党,那时候我还年轻,在生死关头,只想着该如何保全自己。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使我能背叛党国,可我也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丈夫,因为丈夫是我生命的全部,是我今生唯一的精神寄托……”她这声音激昂澎湃,很像个具有大无畏精神的女中豪杰。但是谁也想不到,不远处一座豪华公馆里,有人正在对他夫妻二人实施着秘密窃听。
摇着头,顾雨菲默默摘下了耳麦。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可这夫妻二人呢?却要同生死共患难。排除他二人的特殊身份,这份真挚的感情,就足以令顾美人深深地动容了。
一杯咖啡轻轻放在她面前,许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