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大将军府邸,袁绍方才送走了例行为叔父袁隗医治的太医,叔父恐怕这次一病就起不来了。
站在装饰着亭台水榭的院中,袁绍仰天叹了口气,脸色铁青。
益州牧刘焉不会出来作证,袁公路的兵马又都溃散回南阳,马越仅凭着一封战报便将袁氏嫡子定做叛贼,手段未免太过阴狠。
枉死之人不入祖坟,何况是逆贼之身,袁氏嫡子死便死了,竟还要被祖上除名。
杀我袁氏兄弟,这事就这么算了?
袁绍唤过随从,不多时,领来几个京中为官的青年郎,皆是袁氏心腹子弟。关上府门,神神秘秘地聚在一起耳语,片刻之后,那几个名叫眭元进、吕威璜、韩莒子、赵叡的郎官纷纷离开大将军府……袁绍看着漫天的落叶,竟也会觉得心底有些快意。
落叶纷纷的萧索之意,马越,这是天地在为你颂扬赞歌啊!
“来人,沐浴更衣,今夜宫中饮宴!”
……
宫中夜宴,因为来人皆是诸侯,因此皇帝特许每位诸侯率两名亲卫入宫,尽管不能携带兵器,却也已足见恩宠。临走之前,马越特意告诫诸位将领留在府中该喝酒喝酒,刚吃肉吃肉,又派遣从人前往酒肆中邀来歌**伶,带着甘宁马超带着二十名覆甲护卫在天色将暗之时步出将军府,牵着骏马一路走向皇宫。
难得,马越褪下了常年穿着在身的铁铠,仅在内里穿一件两裆铠,外面则穿着遮风的锦衣罩袍,漫不经心地走在街道上,处处流连。
这坐洛阳城,有太多属于他的记忆了。
而就在马越前脚走出辅国将军府大门时,街角便露出几个青年郎官瞄向辅国府的脸,随后快速地奔向。
这几天洛阳很乱,并且接下来一定会更乱一些,马越知道。因为各路诸侯奉诏进京,洛阳城的街市开集将一直延伸到子夜,这也是朝廷为了照顾这些诸侯大战之后平静自己的心绪……繁华的洛阳东市是不二之选。
穿街过巷,马越见到了太多各地军士,有丹阳人,有兖州兵卒,还有那些挎着腰刀的屠格汉子大大咧咧地横行在街市中,流连烟花柳巷,一个个开怀大笑,好不畅快。
酒和女人,最容易教男人发生争斗,马越有些担心这些互不统属的厮杀汉是否会在洛阳城中生出事端。旋即又被自己脑海中好笑的想法逗乐了,这些厮杀汉能生出什么样的事端?只要自己这些各地诸侯不乱,那大事就不会发生,至于饮多了烈酒打上一架,即便拔了刀子在马越眼里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只要他的覆甲军不动,能出什么大事?
更何况,街巷中不过片刻便有衣甲鲜亮的缇骑提着长戈巡视,为了应付天下诸侯入京的治安,朝廷特征告老的卢植为执金吾,总领全城缇骑与南北东西四部县尉麾下求盗,在街市上彻夜巡查。早有诏命言明各地诸侯,但凡各路诸侯麾下兵马作奸犯科者,不听审,不问缘由,直接下狱。
抬起头,便见到檐牙高啄的青琐门,马越看着宫门前的车水马龙,笑了。
故地重游,别有一番不同心境。
皇宫的大门,对马越而言有着特殊的意味,象征着天下权柄与威加海内。他曾凭着满腔热血为之拼杀几经生死,也曾被诸侯讨伐面西而去,但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要被请回来的……现在,他回来了。
二十名覆甲重骑在青琐门下列队整齐,黑红玄甲映着火把上的光亮,看上去骇人非常,目送他们的将军一步步走出宫门。
宫城门口站着的黄门侍郎从马超手中接过加盖着官印的名刺,不由得对面前这个金发高眉的西凉青年多看了一眼,旋即目光转到名刺上的字迹,手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高声唱道:“辅国将军、司隶校尉,美阳侯驾到!”
天底下能直呼马越名讳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袁公路一颗大好头颅使马越的威望更上层楼,力压天下群豪,便是江东之地的孙坚再过凶蛮,也还是要仰仗袁氏鼻息……马越可不一样!
站在马越前面的文武百官听到这个名字纷纷让出位置,欲叫辅国将军先行,马越只是微笑拱手,依旧等待着前面的一干文武大臣依次入宫。
倒不是他矫揉造作或是不愿享受他人的尊敬,只是他清楚的明白越是大事将成的关头,越要小心翼翼不出一点差错。
他明白,所有的千秋霸业,都是在山穷水尽时开始的。
亦懂得,所有的成王败寇,也都是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的。
因此,表面上他人将自己摆的越高,想要瞄准自己暗箭就越多,即便努力了再多,事情未成定局之前便越容易马失前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马越进洛阳之后会怎么做,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犯错,所以他不能让自己出一点问题!
踏入宫门,熟悉的汉白玉长阶上一步步走上宫宴的大殿,在正门口侧面,马越见到了立在一旁接受百官拜贺的袁绍。
看到马越,袁绍带着铁青的脸色作别百官,昂首阔步地朝他走了过来。
袁氏与马越的新仇旧恨,已经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说得清了,也不是一个对错就能言明的。现在想来,如果两方有谁在黄巾之乱平定后死去的话,这天下或许就有数万乃至十万的人能够活下来。
可惜,他们谁都没有动用刺客。
起初,马越是畏惧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的海内声望,不敢派遣刺客刺杀袁绍。现在,是他将自己摆在胜利者的位置上不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