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丰与十名长水甲士的左右护卫下再次出宫踏上御道,望着两旁毗邻有序的官邸,马越的心情不错。
兵屯孟津渡的并州军被牛辅堵在孟津关外,双方并未产生真正的冲突,但两家斗了许多年的部将在关外产生了一些无伤大雅的摩擦,看样子丁原还没被冲昏头脑,何进的死至少让这些征召而来的边将投鼠忌器不敢强攻入洛。
总的来说丁原是被堵在孟津关外不得寸进了。
另一方面,今日早间一匹来自北邙方向的屠格胡哨骑送来了战报,夷族勇士连汉话都讲不清楚,但捷报上写的清清楚楚,前将军董卓率部于偃师拱卫皇都时发现来自河内太守王匡的部曲,喝止不成爆发冲突,后泰山郡鲍信率部援助王匡,双双被董卓击溃,如今那两支部曲已经溃至轩辕关。
战报上还说,此战虽胜但损失惨重,请求朝廷提供甲胄与粮草。此时董卓正在奔赴洛阳为先帝吊丧的路上,部曲继续屯驻于北邙山下。
马越看过战报后就丢到几案的角落里,手书一封将前番青琐门外的部分战利与粮草划拨于董卓。
捷报上卖弄的意味很大,伤亡损失应当是被夸大了的,作为前番对决凉州叛军的六军将领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将军,董卓的军事能力不容置疑,河内与泰山那些人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想多讨些好处罢了。
对此,马越也并不感到厌烦,董卓此次作为幕府唯一一支倒戈马越的边将,他是要拨出许多回报的。
走在洛阳熟悉的街道上,马越的心情的确不错,但更多的,是忧心忡忡。
何苗的车骑府,董重的骠骑府,如今又多了一个前将军董卓,他十分担心自己能否压得住他们。和这些事情比起来,城门校尉赵延的投诚就显得尤为重要,只要拿到皇城守备军的兵权,他就有把握在半年之内在洛阳站住脚。
至于骠骑府和车骑府,那两个草包将军在他看来只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董卓,只有董卓。
途径梁府,想着董卓的名字,马越顿住脚抬头看着蒙尘的匾额,推开了尘封月余的朱门。
“主公,先去接收城门吧,梁府就在这里跑不了,赵延那边……”杨阿若看着马越悠悠然地坐在梁鹄时常练字的石案上环顾左右,吩咐随行卫士驻守左右,拱手劝马越先去接手城门防务,却见马越摆了摆手,对他笑道:“阿若哥,在自家里就不要那么见外了,以前不都是叫我三郎的嘛。”
“三郎,赵延……”
“小人物罢了,让他等着吧。无论他愿不愿意,城门的兵权,已经是我的了。”马越翘着腿,轻描淡写地将两千石的城门校尉描述成不值一提的凡夫俗子,眉头微皱地问道“你说……猴子哥走到哪里了?”
马玩,从凉州提兵入京的马玩。
“小人物……”杨丰皱了皱眉头,他觉得马越如今有些太轻视别人了,但又不好说什么,他是光禄勋,还是帝师,的确可以将两千石的城门校尉视作一介小人物,但杨丰的心里隐隐着有些不安,并非因为时局而是马越的状态,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马越没了从前的小心翼翼,他仿佛看到威武的青年将军大马金刀地坐在面前眼中燃起了觊觎权倾天下的野心之火。
看着马越皱着眉头,杨丰轻声问道:“你在担心,那两个将军府?”
马越摇了摇头,起身拍拍杨丰的肩膀,“将军府不过是风中残烛,很快就步何进的后尘了。我担心的是董卓。”
“董卓?”杨丰有些诧异,不过接着点了点头,跟在马越身后走出梁府,从前在凉州时他就看不上董卓,到如今更是如此,董卓是凉州豪杰不错,但终究有些土财主的暴发户劲儿,比上身居高位却保持谦卑的马越终究差了那么一些,在身边没有那么舒服。
只是现在的马越,从他背后杨丰仿佛看到了董卓的影子,一般地目中无人,妄自尊大。
就在杨丰暗自心惊自己为何想到这些时,跨过梁府门槛的马越突然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感激的和煦笑容对他说道:“阿若,这些年,你在左右始终令我感到安心,谢谢。”
“这……”杨丰一时语塞,不知马越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说出这样道谢的话,就在他还发愣的时候,马越已经转过身迈着大步走上御道说道:“走,咱们去见见赵延!”
已是入夜时分,天色昏暗,因为都城的宵禁街道上已经无人,马越一行就这么在御道上走着,行至中途马越回头问道:“阿若,长水裁军如今怎样了?”
“喔,长水营已经裁去多半,剩下的军士会在近日完成裁减,只不过许多士卒不愿离开长水,还想在你的大纛下奋战。”
“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于士卒的军饷可都要给足了,一点不能少,弟兄们为我作战数年没有搏到功勋,钱财上可是万万不能再受了亏待。”
杨丰抱着中兴剑,四下无人的街道令他有些许不安,握着剑柄说道:“嗯,另外有百十人实在不愿离开,程夫子为他们写了书信,解甲投奔凉州去了,这没问题吧……这边有些太安静了,都警惕一点!”
“阿若不必这么小心,这不都走到……车骑府?”马越满不在乎,抬头一看却见到正正好地走到何苗的车骑府门口,心里没来由地一突,环顾左右四下里空无一人,这才长出了口气说道:“咱们这是自己吓自己啊,何苗那王八蛋估计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