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法拉奇看见这个标题,她或许会不屑一顾——我对世界第一女记者不感兴趣,我更关注我的文学创作。法拉奇采访过世界各地的政要和敏感人物,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埃塞俄比亚皇帝海尔·塞拉西、巴基斯坦总理布托、以色列总理梅厄夫人、巴勒斯坦领导人阿拉法特、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以及我国领导人邓小平,等等。但这只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她有自己为之骄傲的文学作品,从她的作品中,可以清晰地看见法拉奇的面容。
女孩不哭
手术之后,气息奄奄的法拉奇要求看一眼大夫摘除的肿瘤,大夫说,那上面布满了癌细胞的血肉并不好看。“它是我的肌体,我想看一眼。”于是,一块又长又白的东西出现在她眼前,她开始对那块异物大骂道:“你这个可恶的东西!你在我身体里留下孩子了吗?我要杀了你!你赢不了的!”
尽管癌症毁了她的生活,但对于疾病,她只有痛恨和反抗,绝对没有眼泪。这个在战火中长大的女孩子,一直记着爸爸的话:女孩不哭。
法拉奇出生在二战中,当美国飞机轰炸她居住的佛罗伦萨时,她还是个孩子,蜷缩在一个煤箱里,恐惧得号啕大哭。一旁的父亲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女孩子是不哭的。”从那以后,法拉奇跟着父亲从事地下活动,学会了使用手榴弹,父亲的英勇形象,也成为让她骄傲和效仿的对象。
亲眼目睹二战的法拉奇,一直无法摆脱法西斯的阴影,她厌恶德国,厌恶法西斯和一切形式的极权主义。“我不知道纳粹分子和德国人是两码事,所以我对德国产生了刻骨仇恨。”仇恨和反抗,是法拉奇从父亲那里学到的生存智慧,直到她成名之后,也承认:“我永远忘不了那记耳光,对我来说,它就像一个吻。”这个吻擦干小女孩的眼泪,带走了她的懦弱,让她像一个勇士是一样勇往直前。
朝饭碗吐口水
法拉奇从16岁开始做新闻写稿人,22岁时,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记者,她的新闻稿不是普通的流水账,而是具有鲜明的个人色彩,这让她得到了在更大的媒体工作的机会。但是,她从不认为自己只是个记者,“想想吉卜林、杰克·伦敦和海明威,他们是被新闻界借去的作家”。法拉奇一直想像海明威那样,做一个虽然从事新闻工作,但是不失自己的作家才华和声誉的撰稿人。
也许是为了保持自己的个性,法拉奇做事情总是充满激情,不太在意别人的评价和感受,只在乎自己的感想。她在伊朗裹着黑色大长巾,进入只对穆斯林开放的清真寺,描写了在禁区做祈祷的教徒样子。这本身是非常冒险的,但她在文章中不客气地说:“我以为他们在做瑞典式肌肉关节体操。”她采访皇室成员的时候,记者们要求她召开记者招待会,第二天报纸的标题是《她让皇后等待》。诸如此类的事件多了,人们渐渐感受到了法拉奇的风格。
这种风格为她赢得了读者,但也让她失去工作,因为她坚持自己的风格。“首先得让我听听他会说什么,我将基于他的演说来写”,可是编辑坚持要她写出讽刺性的文章。
“如果那样,我就不写。”两小时后,她收到解聘通知单,编辑对她说:“永远不要往吃饭的碗里吐口水。”
“我就要吐,然后给你吃。”
其实,法拉奇不是在往自己的饭碗吐口水,她不愿意弄脏自己的碗。她对自己的作品精益求精,在她的文学作品《印沙安拉》出版以后,法拉奇就不肯再谈论她早期的《好莱坞的七宗罪》和《无用的性别》。她觉得自己年轻时候的文章都不成熟,那些花俏“会损害严肃负责”的形象。这两本书她拒绝再版,还强烈反对选取她的文章出版作品集的行为,“我觉得这样做太可笑了”。
愤怒的公牛
在采访西班牙著名的斗牛士时,因为她的问题过于尖锐,被对方称为“一只愤怒的公牛”。所有被她采访过的名人,都会或多或少地受到法拉奇式的进攻。
在采访伊朗宗教领袖霍姆尼的时候,谈到伊朗妇女的种种清规戒律,她说:“顺便问一句,您怎么能穿着浴袍游泳呢?”
“这不关您的事,如果您不喜欢伊斯兰服装您可以不穿,因为这是为正当的年轻妇女准备的。”
“太好了,既然您这么说了,那么我马上就把这愚蠢的中世纪破布脱下来。”
她扯掉为示尊重而穿上的披风,把它扔在脚下。
1982年,她采访以色列的沙龙,指控他轰炸平民,但沙龙极力否认。这时候,法拉奇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群从一岁到五岁的儿童的尸体。“您看,最小的孩子身上没有脚,最大的孩子失去了小胳膊,这只手张开着,像在乞求怜悯。”
这次采访让沙龙见识到法拉奇的厉害:“您不好对付,极难对付,但是我喜欢这次不平静的采访,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您一样带着那么多资料来采访我,从来没一个人能像您一样只为准备一次采访而甘冒枪林弹雨。”
法拉奇还让基辛格差点倒台。当时接受采访的基辛格任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法拉奇在访谈稿中批评基辛格“是一个冰冷冷的人”,并且说基辛格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不带枪的亨利·元达”(美国西部电影里西部牛仔形象),还说“我丝毫不怕失去群众,我能使自己做到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