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觉得头一阵发晕,颓然坐回了椅子上。胤禟见今日“三英战吕布”大见功效,满意地舔舔嘴唇,劝道:“我和老十老十四八哥还不知道?再不能和八哥两条心的!不是兄弟怨你,原本就不该接这差使——由着老四去干,他把人都得罪完,这差使依旧是个不成!那时候儿你出来收拾残局,抚定人心,不比走这险棋好?”胤禵笑嘻嘻说道:“八哥想一帚扫尽天下阴霾?算算看,就上书房里,不说马齐,张廷玉和佟国维有多少门生故吏?亲结亲、门连门、盘根错节、恩连义结,一人有事八方来援,除了宰白鸭,黑天不见日头的事多着呢!你扫得尽?四哥是无能之辈?凭着借条要账还弄得人仰马翻呢!刑部的事,你要动真格的,马齐立地就得卷铺盖滚蛋,佟国维也站不住,更甭说太子、四哥、大哥三哥都虎视眈眈地瞧着你!要是那么轻巧容易,大哥早就把差使抢过去了,还轮得到我们!”
“着啊!”胤誐瞪着眼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么说!你把刑部的人撤了,我就吓了一跳,这么干,万岁先就要猜疑:这老八是怎么的了?他一向不是这做派呀?是揣摩着讨朕的好儿,还是沽名钓誉?——人若改常,不病即亡!”一扭头对任伯安又道:“操你祖宗的,这么没眼色?一味跪着,叫人瞧见了算怎么回事?”
众人析得条条在理,句句中肯,胤禩倏然间已经明白,自己原和胤禟等人是分不开的难兄难弟!就算杀了任伯安,要是这群人和自己作起对来,下场连胤祥也不如!想着,不由暗自懊悔,不该听信阿灵阿和张德明这些愚蠢建议,差点弄乱了自己营盘。一阵心灰意懒,胤禩勉强笑道:“任伯安起来吧。我是心里生气,又不是真要拿你作法典型。你是做老了事的,怎么这么浑?人命关天,就敢买卖!以后再也不许干这种混账事了!”众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聊了一阵子淡话。胤禟笑道:“我们还得替八哥着想。张五哥这案子,那是掩不住的了,但老任手脚很干净,他们攀咬不出来!刑部的人既拿了,索性就做点文章:一个个过堂讯问,使劲查!反正狱里已经没有了‘白鸭’,查到头还是张五哥,拉了顺天府监狱狱正,狱神庙的典史,还有验刑官这些家伙填馅儿,我看也就差不多了。哪个庙没有屈死鬼呢?”
“妙哉,吾心领而神受之矣!”胤禵笑道,“云压得重重的,雷响得轰轰的,风刮得呼呼的,雨点子稀稀的……”胤禟看了一下门外,说道:“老十四说话谨慎点。你和老十带任伯安走吧。这里头能人多,是个是非之地。”
“老任的头还长得牢牢的。”胤誐呵呵笑着起身,拍了一下任伯安的脖子,和胤禵带着一众家丁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胤禩胤禟未及说话,便见胤祥带着几个护卫从仪门进来,腰间还悬着刀,脚下马刺踩得叽叮叽叮作响,远远便笑道:“八哥九哥说什么私房话?叫兄弟也听听!”胤禩胤禟急速对望一眼,忙都起身相迎,让座献茶罢,胤禩含笑问道:“十三弟,你不是还管着户部的事么?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吹到这里?”
“户部还有什么狗屁事?我方才去养心殿辞差,阿玛也是这么说。又说‘去刑部帮你八哥办差’,就骑马赶来了。”胤祥颦着八字眉,呷着茶说道。顿了一下又问:“方才十哥和十四弟出去,里头带着一个人,像是九哥府里那个任什么狗日的伯安。他到这儿来做什么?”
胤禩胤禟都没想到康熙会又塞个人憎狗嫌的胤祥到身边来,都愣住了,心里比吃个苍蝇还腻,听这一问,都吓得一跳,半晌,胤禟才故作诧异地说道:“任伯安?我早就叫他出籍了!他没来过呀……哦,想起来了,老十府里那个胡狗子长的是有几分像任伯安。必是十三弟看混了。”
三个异样心思的兄弟各自端杯莞尔一笑,胤禩胤禟头上都沁出密密一层细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