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樱扶着云姨娘慢吞吞走到寿安堂的时候,屋子里激荡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
虽然净了脸,屋内众人仍旧眼鼻红通通的,其中以薛氏为最,一双眼肿的如核桃一般,可眼角眉梢,却尽是舒心的笑意。
“大哥……”
“世子爷……”
陆樱和云姨娘见了礼,方坐下,一旁,陆彦韬已经起身站在陆樱面前,拱手长揖了下去,“为兄能有归家的这一日,全是六妹的功劳,为兄在此谢过了。”
忙起身避开,陆樱笑道:“果然是三年多未归家,大哥如今见外的很。”
说着话,陆樱逃到了陆老夫人身边,看着转身的陆彦韬正色道:“你是我兄长,是祖母的长孙,母亲的儿子。咱们是连着血脉的亲兄妹,无论是为着咱们这份兄妹的情分,还是在祖母和母亲跟前尽份孝心,都是我该做的,大哥切莫如此。”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倒显得陆彦韬太生分了似的。
呵呵的笑着,陆彦韬点点头,“总之,为兄都记在心里了。”
有这句话,对陆樱来说,就足够了。
陆彦韬是陵山候府最大的期冀,而他将是未来的陵山候,只要他承了陆樱的情,那么,以后对陆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陆樱站得稳,云姨娘自然也就只有更好的。
心念于此,陆樱表现的更加淡定不居功,陆老夫人和薛氏看到,目光一个来回交接,心里更加欣慰。
午后,陆澄赴宴归来,得知陆彦韬已经恢复记忆,当即长呼了一口气,转身就吩咐了大管家准备香烛祭品,带着陆彦韬去了祠堂,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从祠堂出来,陆澄面色缓释的嘱咐陆彦韬,“明儿,胡家要来人,到时候,就要商议你们的婚期了,你怎么看?”
陵山候府虽规矩严,可从陆老夫人到陆澄,再到薛氏,都不是那死脑筋,所以,这样关乎儿女幸福的终身大事,他们都会在意孩子们自己的意思。
陆彦韬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沉默了一会儿,方开口道:“等儿子见过了婉婷,看看她的意思,再跟父亲回禀。”
“嗯,这样也好。”
陆澄点头表示同意。
往外走了几步,眼看陆澄要去寿安堂了,陆彦韬犹豫着,唤住了他,“父亲,儿子有点事,想和您说说。”
看他面色凝重,就知道要说的事非同小可,正好,陆澄心中也诸多疑惑,当即点了点头,“好,咱们先去陪你祖母说说话,然后去书房。”
父子二人并肩朝寿安堂走去。
傍晚时分,远山斋书房里,一片肃穆。
陆澄看着陆彦韬,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说,本该如期抵达的三批粮草,只到了两批?”
陆彦韬点头,“是。儿子押运着第二批粮草送到了戍边战地,可是第三批粮草发出的信却始终没送出来,担心粮草跟不上,我便带着押运粮草的五百兄弟原路迎了回去,半路上,便遇到了袭击。”
沉思许久,陆澄起身,从书架的一个抽屉里,取出了一本一看就有些年头的奏陈。
“元显二十一年西北戍边与西域那次大战,持续了一个多月,三批粮草,前两批是朝廷发过去的,第三批,是阜东周边的三个郡筹措出来的。十月初九,阜东郡的转运使发来奏报,说粮草已发出。”
将奏陈里的内容挑重点说了一遍,陆澄满眼回忆的说到:“十月初发出粮草,怎么说,十一月中也该送到了。可十月底,朝廷收到秦南郡那边的奏报,说没有遇到前来交接粮草的人,便一路送去戍边战地了……”
“十一月初八,便接到奏报,说你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你身边的一百个亲卫。不过,没几日,就在秦南郡那边的悬崖附近发现了那些亲卫的尸首,奏报上说,境况惨烈,无一人生还,可见之前遇到过什么袭击。而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奏报里列出来的,是失踪。”
这些事,陆彦韬显然也是知道了的,只不过,知道的没这么详细罢了,听了父亲的话,他连连摇头,“不是这么回事,不是这么回事……”
“我们一直都没有接到信说第三批粮草出发了,我等不及,才领命去迎,可是刚到秦南郡那边,便遇到了敌军伏击,五百人对上三千人,根本没有胜算,所以,我将五百人编成了五队,想着分散开来,总有人能逃出去送信或是求援,哪怕遇上送粮草的队伍也好。”
“我带了一百士兵做了先锋,正面与敌军对上,等我发现不对让兄弟们撤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说着,陆彦韬的脸上,满是悲痛和愤怒,若不是因为陆澄在此,他恐怕就是拍案而起了。
“你发现了什么?”
陆澄知道,这才是这次谈话的主要内容。
深吸了几口气平复着心情,陆彦韬抬眼,满目哀色的看着陆澄道:“伏击我们的人,绝对不是敌军,而是我们自己人。哪怕不是戍边战地的士兵,也是大隆的士兵。”
“果然如此……”
陆澄轻叹了一句,面上浮起了一丝怆然。
“父亲……”
本以为事实的真相早已随着自己的失踪而被掩埋了,此刻看陆澄的样子倒是发现了什么,陆彦韬有些不解。
“事后我暗里查过户部的账。阜东郡周遭几个郡县,那几年粮库丰盈,可那只是账面上的,实则亏空颇多。可是第三批粮草筹措之后再查账目,虽仍旧有些偏差,可是偏差已经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