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有了昏暗的迹象,陆樱终于决定停下脚步。
双腿灌了铅一般的沉重,而宁静的四周,只偶尔听见树叶婆娑的沙沙声,和远处传来的倦鸟归巢声,再无动静。
方才那纷至沓来的羽箭划破空气的嗡嗡声,此刻回想起来,有如天籁。
可是,已再也听不见了。
难道,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算算日子,去岁的如今,原主命丧荷花池,自己刚好穿过来,莫非阎王爷只给了她一年的寿元,这就要索她回去了?
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陆樱,此刻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一年间她做过的错事太多,所以来沦落至此。
可是,自始至终,她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人啊,便是还手,也属于正当防卫,人之常情吧?
过路的神仙,请指条明路给我,自此以后我定当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仰望着水洗般明澈的天空,陆樱在心底无声的呐喊起来。
一旁,黑马有些心虚的拿前蹄拨着草丛,连正眼都不敢看陆樱一眼。
有心数落它几句,却又觉得没什么用,毕竟已经陷入了这样的困境,可是,陆樱到底意难平。
“喂,赛场那会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一边四顾的瞭望着远处,希望能看到一星半点的人影,哪怕是鸟影也好,陆樱一边问着黑马。
黑马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有些失落的道:“我听见踏雪的叫声了。”
踏雪?
一匹健美的白马踏雪而来的蹁跹画面映入脑海,陆樱面色古怪的看着它,“踏雪是匹母马,是你的……另一半?”
黑马点点头,“踏雪怀孕了,要生小马驹了。”
宫里的侍卫到底有没有人性?竟然将怀孕的母马也带到行宫来了?宫里那么多马,都是圈起来当摆设的吗?
陆樱愤怒的握拳,还没等表达出来,便又反应过来了。
母马从怀孕到生产要三百四十天左右,将近就是一年,而五个月左右,母马才能看出怀了身孕,也就是说,现在的踏雪,除了它自己和面前这匹黑马,身边的人都是不知道她有了身孕的。
人们的印象中,公马中除了选定的种\/马,其他公马都是没有交\/配资格的。
而被选定为种\/马的公马,并不会只与一匹母马交\/配,这便意味着它有更多的选择,无法专情。
可是,陆樱知道,很多时候动物要比人忠贞的多,许多动物伴侣,其中一个死了后,另一个要么自戕而亡,要么孤独终老,真是见者流泪闻者伤怀。
忽然有些理解黑马为什么在听见那两次嘶鸣声后会那般狂躁了。
陆樱满腹的怨言都说不出了,伸手轻抚着它背上的鬃毛,安抚着它道:“我们会回去的。”
黑马勾勾脖子,明亮的眼睛里,燃起了一起希望。
周围依旧一片安静,莫说人影,连经过的飞鸟都没有。
大抵这个时辰,鸟儿们都飞回巢穴去准备休息了。
陆樱有些急切的仰望着天空,口中“啾啾”的唤起来,可是,全无作用。
这一刻,陆樱甚至有些悔恨,为什么没把小黑带来。
知晓来行宫要打猎,也知晓元显帝身边带了宫里的侍卫,陆樱生怕小黑甫一出现就被人射\/成了马蜂窝,抑或是猎住了,这才再三叮嘱它别跟着自己,好好在上京城附近逍遥快活些日子。
眼下看来,真是自掘坟墓啊。
哀声叹着,陆樱牵着缰绳缓步朝前走着,心里的凉意如同这天色一般,透着几分让人绝望的气息。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天色彻彻底底的黑了下来。
寂静深幽的夜色中,人的耳力便越发敏锐起来,陆樱不但听见了草丛里悉悉索索的虫鸣声,依稀还听到了遥远某处传来的狼嚎声。
悠远的嚎声呜咽着冲上天际,陆樱只觉得头发丝都要倒立起来了。
“能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吗?”
眼见黑马低头在路上嗅起来,陆樱心中生出了一丝期望。
黑马甩甩头,眼中的光彩一点点的淡了下去。
一阵微风拂过,空气中,传来了一股让人忍不住皱眉的尿骚味,陆樱伸手掩了下鼻子,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尿骚味。
新鲜的尿骚味。
这便意味着,这附近有什么野兽刚刚排泄过。
木偶一般的转着头看着,陆樱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棕熊、野猪、老虎,还有方才那只猎豹。
扭头蹭了蹭陆樱的胳膊,示意她先上马,黑马的一双耳朵高高竖着,犹如警铃一般。
待到陆樱落在马背上,黑马撩开四蹄狂奔进了林子深处。
虽说越往深处危险越多,可到底也隐蔽些,总比暴露在外头要好的多。
不知跑了多久,黑马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身旁,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古树。
“我们休息……”
陆樱的话音还没落下,远处接连响起了几声狼嚎,继而,出现了几对绿幽幽的光点,宛如夜幕下最亮的萤火虫。
陆樱知道,那是狼的眼睛。
一颗心像是停止了跳动,陆樱整个人都僵住了。
黑马甩甩头,朝古树走近,身躯紧紧的贴在了树干上,“你上去躲起来吧,若是没人来,等到天亮再想办法。”
“那你呢?”
相比陆樱,黑马的目标要更大一些,更容易被林子里的猛兽发现。
黑马沉默起来。
狼嚎声再次响起的时候,陆樱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