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打人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裴度带着一干捕快，也基本上将吕府的家底摸了个清楚……不得不说，这人真是肥的流油。
“……所有有价值的东西，折合下来约莫有二十多万两银子。”
当裴度说出这个数字时，整个人都是咬牙切齿的，作为大理寺卿，他本能的厌恶任何贪官污吏。
当然，于梁却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了，两眼都泛着淫光……呃，银光！
他的眼睛钉在那一箱箱从地窖里搬出来的银子上，连裴度几次打招呼都没有瞧见。
“于兄弟，你在想什么？”
裴度隐隐觉得不妙，于梁这个眼神非常不正常，话说，这可是查封出来的银子，他不会真有什么想法吧。
很不幸的是，墨菲定律生效，他心中那个不好的念头果然成真了……
“想怎么分这些银子。”，于梁顺口答道，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裴度古怪的看着他，换做平时，这句话够于梁去监狱豪华一日游了，他只能重重咳嗽一声，提醒道，“于兄弟，按照大唐的律法……”
“我知道，全部充公，归国库所有呗。”，于梁没等他说完便笑了起来，回头砸吧砸吧眼道，“你若真这么做，你就是傻子。”
被人骂做傻子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裴度脸色顿时跨了下来，当然，他随即便意识到不对劲……因为于梁说这话时，分明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于兄弟，你到底什么意思？”，所以裴度耐着性子问道，不敢造次。
“……你说，对你而言，是国法大还是皇上的心意大？”，于梁不答反问，诡异的笑了笑。
裴度顿时愣住，愣了一下才撇清两者时间的关系，犹豫的答道，“为官者，必以法理纲常为准绳，当然，有时……”
“行了，跟我还撰个什么文，一句话，你想不想忤逆皇上的意思？”，于梁才不跟他磨叽，直接了当的问道。
“当然不想！”，这一次，裴度到回答得干脆，只是又皱眉道，“可是这跟我们查抄吕府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关系很大。”，于梁见他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无奈的摇摇头道，“你怎么不想想，为何皇上要将这任务交给你……难道真因为你是大理寺卿就很拽么？不要忘了，这种事本来该刑部的人来做！”
于梁突如其来的一席话让裴度豁然惊觉起来，良久之后才将眉头渐渐舒展开道，“你的意思是，陛下要我来查抄吕府，并不是想秉公执法那么简单？”
“不但不要你秉公执法，还要你中饱私囊！”，于梁这才笑了笑，说出了这句差点让裴度吓尿的话。
奉旨贪污，这个概念在裴度的脑容量中，压根就没有出现过……
他下意识的膀胱一紧，惊恐的眼神看着于梁，分明带着“你在找死”的表情……而于梁回答他的，则是一个白眼外加冷静的笑容。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办完后，皇上要给你补偿么？”
于梁淡淡的出声问道，下巴点了点那堆积如山的查抄物品，“就是这些东西。”
还未等裴度回话，他又轻笑道，“当然，你也不能太实诚，全部拿完的话那是作死的节奏，该拿什么不该拿什么，你得心里有数。”
裴度早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目瞪口呆的愣了片刻，猛然挥手，示意周围的捕快都散开，等到只剩下他和于梁二人时，才带着僵硬的表情问道，“你说的这些，是真的么？”
“否则单纯一个抄家，皇上又何必找我这业余人士来协助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就是怕你懂不起他的意思。”，于梁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有些无奈的解释了几句。
平心而论，裴度并不算笨，只是常年处于大理寺卿的位置，让他对某些下作勾当不够熟悉，还有，他做事的能力明显强于揣摩上意的本事。
这种官，严格来说属于好官的范畴，起码非常符合大唐的需要，若都是些类似于于梁之类的人精，那这官场早就黑得跳进黄河里都洗不干净了。
“你应该知道，皇上有个私人小金库，也就是所谓的内库，他又不是神仙，那内宫一大家子吃穿用度都不是银子么？”
于梁决定再给裴度上一课，要他多接接地气，“一般来说，他不会违反自己定下的法律，所以也不会因为缺钱就将手伸到国库里……虽然没人会指责他中饱私囊，但这么一来，那些百官看在眼里，只会纷纷模仿。”
“这就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些当官的会想，既然皇帝都带头拿了，那我们也拿一些总可以吧……这么一来，国库只会被渐渐的淘空，这就是腐败的开始！”
“所以皇帝必须以身作则，他不但要制定律法，还得带头遵守它，这样才能做到上行下效！”
于梁解释了这么多句话，裴度总算有些回过味来，点点头道，“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就是这个道理！”，于梁笑呵呵的打了个响指，“不过，你应该知道另一个道理，水至清则无鱼，太过于遵守规则，只会让自己困死在那些条条款款里面，真正做事的人，都得懂得变通的道理。”
事实上，这些都是于梁从漫漫历史长河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有无数的前辈都验证了这个事实。
所以，才有了一句经典的俗语……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裴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有些被于梁的理论绕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