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脸怎么办?”
刘阳东有些不忍去看,如果不是阿黎在朱四月身边,他是根本认不出来这个人就是朱四月。整张脸毁容,像个爬满了筋条的肉枣骷髅。面部处理的一点不好,应该是伤后受过感染。阿黎手边有个医药箱,她用小刀把发脓的部分切开,脓血流出后擦拭上紫药水。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么,为什么要把脸给毁了?”
朱四月轻轻带上一个面罩说:“脸毁了才不会被人发现,它会慢慢复原,只不过速度比阿黎的慢。”脸毁了是件小事,对于朱四月来说,暂时的疼痛丑陋无关紧要。自从变成不死之身,他特别的身体所有外伤都能自己逐渐愈合,实在愈合不了,大不了就睡,等睡醒过来,也一定能恢复成最早的相貌。
刘阳东将卫幽黎跟朱四月送上港口,早有一艘黑船等在岸边,他们会坐船回到广东,再从广东前往北京,刘阳东留了一个黑色的手提箱,里面是现金,还有他在南京打点好的住处。上船以前,刘阳东才对朱四月说,他这次来之前已经想过,这次他想留在沈儒秋身边一段时间。
阿黎有些吃惊,朱四月静静看了刘阳东一会,问他为什么?
刘阳东说,因为他很好奇沈儒秋做的事,有时候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到底沈儒秋做的事对大家是有害还是有利。朱四月当下就让阿黎上船,临走前对刘阳东说,保护好自己,要想好全身而退的退路。刘阳东点点头,便交代了船夫起锚。
朱四月看着岸边的刘阳东,似乎早料到会这样。
两月后回到到达南京,又是一副新气象,从车站到刘阳东安排的小院短短一段路途,已经至少三拨进步学生举着旗帜在街上游行。多是要求国民政府全力抗日的,巡警时不时出动劝退学生,闹不好就要打起来。
这些学生可真厉害,此时南京清冷。
刘阳东安排的小院很合心意,四周幽闭,背靠一个文人的宅院,从窗户里能看到文人家的怪石竹林。刘阳东在信里说过,这是个进步文人的宅院,消息很灵,从他家里进进出出的人杂而不乱。刘阳东大概讲了一下现在的局势,北方沦陷之后,南京死守非常辛苦,国共两党有和有斗。
但是只要南京政府的要员还在,南京就暂时安全,刘阳东提醒说,一旦发现政府有异动,文人有异动,就要多加小心,一路向上海转移,实在不行还回香港,在先前约好的地方留暗号接应。
这时朱四月才知道刘阳东为什么要留在香港,这才是给他跟阿黎留条后路。
在南京,朱四月见时月动荡,就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那是动乱,杀戮,暗潮汹涌的感觉,即便地面一贯湿润,南京大部分老百姓保留着平日的生活习惯。阿黎给朱四月****换药,他的脸不停蜕皮,已经不像前阵子那么难看了。
这日开后窗透气,正好看到前院文人正在床边朝他看过来,两个人才算有了一次点头之交。
次日进步文人请朱四月到家里详谈,问起如何回来南京?如何被火烧伤?朱四月就随意找了借口说,是到南京医院就医的,租了这里暂时落脚。
进步文人突然说:“兄台莫怪,我猜你过去一定很不简单。”
朱四月愣了愣问:“为什么这么说?”
文人儒雅笑道:“虽然你脸毁了,可周身的气度还是在的,再说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你太太一身大户人家的气息,绝对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况且我听说你太太会讲粤语,还会牌九麻将,懂得品茶喝咖啡。这些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会的。”
朱四月笑了笑:“难怪那天我太太说,您太太专程请她喝咖啡。”
文人皱皱眉说:“你们搬过来,到底是什么目的,你们到底是在哪里领薪水?”
朱四月其实有些不解,他刚到南京对这里并不熟悉,但是看到邻居的反应,就知道绝对不是一般的事。他试探着问:“那你说,我是在哪领薪水?”
文人不耐烦说:“蒋政府处?或是日本人处?总之不过是安排在我身边的耳目罢啦,我已经封笔,一个字不写,每日读读书看看报纸,你们还想怎么样?”
朱四月怔了怔,笑着说:“这次您恐怕是猜错了,我就是我,谁的薪水都不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