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
我赶忙抱住二娘的一只胳膊,讨好地晃了晃,“你就帮帮阿贞吧。”
二娘手下的绣布上绣着精致美仑的图样,早就听娘亲说过,二娘曾是商河城外有名的绣娘,果然并非虚传。
“别的都好说,可就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二娘手下不停地继续在那儿穿针引线。
我一听,顿感失望地松开了二娘的胳膊,“可阿贞也只有这一件事情求你。”
二娘侧头看了我一眼,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女儿家的嫁衣必须要她自己亲手一针一线地绣好,以后方可嫁个好夫君,荣享富贵和安宁。”
“我都不知道这样荒唐的说辞是谁最先想出来的。”
我双臂撑地,后仰着身子而坐,随脚又踢了几下身前那已是倾倒却仍然碍眼的绣案。
“难道不穿自己绣的衣裳出嫁,就会嫁个烂脸秃皮的丑汉子吗?”
说到这里,我不由眼前一亮,坐直身子望向二娘。
“二娘,你当初嫁给爹爹的时候也是穿着自己亲手绣好的嫁衣吗?”
二娘垂着眸,抿唇一笑。
“我那时连身齐整可以蔽体的粗布衣裳都没有,又何来嫁衣,老爷纳我时,我还是穿着夫人曾经出嫁的喜服。”
我一怔,看着二娘说话时的模样,眉眼含笑,风轻云淡的神态就像在讲着别人的事情一般,没有一丝哀苦。
“我是一个妾侍,穿什么大红喜服,当时我一直推脱着不肯穿,怕污了夫人的衣裳,可夫人就是执意让我穿上,最后竟是还跟我急了,让我绝不可再轻贱自己。”
我不自觉地又将身子坐直了一些,望着二娘的侧脸,默而不语。
“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不,应该是比你还要再小上一两岁,那时我就已经绣好了自己的嫁衣,我也偷偷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样子。”
说着二娘侧眸同我对视了一下,笑得很是自在。
“可惜天不遂人愿..”
二娘似是陷入沉思,话语微微一顿。
“后来遭遇歹人屠村,那嫁衣连同屋子和居家器具都被烧得一干二净。我拖着残躯,衣不蔽体,处处被人耻笑辱骂,幸得老爷和夫人不嫌弃我卑贱,收留于我,不然现今我可能早就成了那商河城外乱葬岗上的一具枯骨了。”
我彻底怔住。
二娘向来是不避讳讲她的过往,她一直都说爹娘是她的恩人,纵使让她给孔家做三世牛马,她也无以回报她所受到的恩情。
当年爹爹吴桥兵变后,腹背受敌,军无粮草,又值隆冬,将士们饥寒交迫,还要行军打仗。
二娘所在的村庄地处商河城外,爹爹他们路过此处,军中有人提议像其他队伍那样去劫了这村子以充备粮草。
可爹爹认为他们已不再是匪盗,又岂能行不义之事,所为当即不允。
于是,一众将士饥饿难耐却过村而不入,在村外扎营,忍饿抗寒。
村子里的百姓纯善无争,看到爹爹他们的惨境后不忍心。
于是便陆续有人自觉分得自家吃食赠予他们,这当中最为殷勤慷慨的便是二娘一家。
爹爹为此还把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把镀银小匕首赠予他们,以示感谢。
后来,爹爹的军队借此得以恢复元气,一举拿下了商河城,成就了一场名扬四海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