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婉儿得不到皇帝的答案,心中有些失望。抿了抿唇,只觉得入口的饭菜也不香了。
饭后,宇文婉儿见皇帝神情淡淡,便识趣地告退了。
是夜,正阳宫中静谧一片。宇文婉儿走在晚风里,裙裾随着走动而摆动,不时裹打在脚踝上。她抬头看了看天边,只见星隐无月,天幕黑洞洞如巨兽张大的嘴巴。心中渐渐涌上一股莫名忧惧,似乎,这深宫中风云要起。
“公主,贵妃娘娘那边,您不过去一趟吗?”红儿低头跟在宇文婉儿的身后,只见宇文婉儿从正阳宫中出来后,便往英华宫的方向一路返回,不由出声提醒道。
宇文婉儿脚下微顿,侧首看向华清宫的方向,眼中渐渐浮上一层浓浓的讥讽:“改日吧。”
知女莫若母,在李贵妃的身上体现得并不深刻。相比之下,知母莫若女,在宇文婉儿的身上却体现得十分彻底。
李贵妃的立场,宇文婉儿只从一个细节上便体会到大半——若是李贵妃向着她,那么早上皇后说出那句话时,李贵妃便会不软不硬地挡回去。而非今日这般,唯唯诺诺,一声不吭。
她,大概成了李贵妃的弃子。心中一空,宇文婉儿只觉得胸中气息一短,浓浓的悲伤如潮水一般从心底涌出,又被她狠狠地按下。
此时,任飞烨躺在公孙家的客房中,忽然一拍脑袋,猛地坐起来!宇文婉儿,并非像她试图弥补的那样,是被嫡母嫌弃的,被下人欺负的“公猪”,她实实在在就是一名公主!且,是大顺朝唯一的公主殿下!
秦羽瑶口中的不得自由的可怜的少女。
初见时被人流甩到街角的落寞的少女。
一点气也受不得,掏出鞭子抽木如眉的跋扈少女。
一只脚踩在木如眉的脸上,神态狠毒的少女。
被侍卫叫破身份,抽出鞭子毫不留手地抽下去的阴沉少女。
面对他时,总是嬉笑怒骂从不遮掩的最为真实的少女。
她,是尊贵的公主殿下。
任飞烨心中忽然砰砰跳了起来,他怔怔地转头,望向窗外深深的夜色,只觉得此间静谧,入耳全是胸腔中激烈的心跳声。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民妇秦氏,擅工擅衣,圣上特召,入御衣局,为民衣计。即日进京,不可延误。钦此。”
一个异常尖锐的声音拉长了尾调,随后身穿一袭靛蓝色宫衣的宣旨太监,合起手中象牙白绣五爪金龙纹的圣旨,对跪在香案前头的妇人说道:“秦氏,接旨吧。”
秦羽瑶等到那卷圣旨递了过来,才低头起身,接过手中:“秦氏接旨。”
宣旨的太监将圣旨递过去后,便站在原地,双手交叉握在身前,微微眯起眼睛,笑吟吟地看着秦羽瑶。按照规矩,前来宣旨的太监总会有那么一笔灰色收入的。这位姓秦的小妇人,听说跟轩王爷走得十分亲近,说不得日后还会变成轩王妃。这样的人物,总不会太抠门吧?
果然,他的想法才在心中闪过,便只觉手心里塞过来一只绣得十分鲜艳的荷包。宣旨太监碾动两根手指头,在那荷包上捏了捏,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秦夫人太客气了。”
秦羽瑶只见宣旨太监笑得满足,便知荷包里头的分量是够数了。她笑了笑,微微上前半步,极客气地道:“小妇人另有一件事请教公公。”
“秦夫人请说。”宣旨太监得了一份格外厚重的红包,此时心情极好,就连坐马车一路劳顿的疲乏都消失了,此时耐着心思笑着说道。
秦羽瑶便问道:“敢问公公,可知公主殿下近来如何?不瞒公公,我曾经在公主的英华宫中待过几日,承蒙公主殿下照顾,待我极厚,故而久日不见,倒也有些挂念。”
前几日,秦羽瑶算着皇帝的辣椒酱该吃完了,便早早备好了,等着宇文婉儿来取。谁知,当日只见宫中马车,就连英华宫中的青儿都来了,偏偏不见宇文婉儿。
论起宇文婉儿的心思,秦羽瑶自忖是有几分了解的。那丫头,最是亲近她,又喜欢出宫来玩。便是给皇帝的辣椒酱,特意用小坛子盛了,也是宇文婉儿的主意。故而,宇文婉儿没有来,倒叫秦羽瑶心中咯噔了一下。
那日,秦羽瑶问及青儿:“你家主子为何没有来?”
青儿只是闭口摇头,半个字也不肯说。
秦羽瑶从青儿的口中问不出来,又进不了宫,便在心中存了一分担忧。今日恰好见了这宣旨太监,便捉住机会问了出来。
这位宣旨的太监,却是正阳宫里头并不太出头的一位。只因着青阳镇上路途遥远,在其他小太监的眼中,便是穷乡僻壤的地方。故而这宣旨的差事,便落在了他的头上。
因着不是什么得宠的,故而这小太监对宇文婉儿常常出宫,便是为了给皇上取辣椒酱的事,并不是多么清楚。闻言,只是以为秦羽瑶想要交好宇文婉儿,并没有往旁的地方想,笑着说道:“公主殿下的亲事定下来了,明年六月份便要出阁了,故而被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拘了在宫中,学些女红等手艺。”
孰料,秦羽瑶听罢,却是心中一震:“公主殿下的亲事定下来了?不知定的是哪位?”
“是秦太傅家的公子。”小太监答道。
大顺朝的女子,十六岁便可出嫁,故而寻常人家十三四岁便定下亲事。似宇文婉儿这般,十六岁才定亲,属于晚了的。可是,谁叫宇文婉儿的性情恶劣,阴晴不定,又暴戾残虐呢?
故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