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靖下了马,眼中是难掩的悲痛和敬畏,这便是东方将军当年的那五万士卒么?就这样的在这片原野之上孤寂的躺了十年?可即便是死,百里的旗他也不曾让它倒下。
百里靖拔出佩剑,单膝跪下。
他发誓,百里的将士绝不会白白牺牲,宛城一役他无论如何也要赢。凯旋之日,他要为这五万将士祭奠亡魂,要带东方将军的骨灰回到百里的土地。
我站在百里靖的身后,沉默无声,他周身所散发的哀恸和杀气犀利得堪比剑刃。
“军师,还有多远?”百里靖起身转过来看向我,眼眸中瞬间恢复了冷静幽深,只是,瞳中破碎的光芒尖锐得刺痛人心。
“从中间越过这片沙原,直到尽头那座高耸入云的山脉。”我伸手指向远处依稀可见的断崖,静静回到。
“好。”百里靖深深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却又笃定异常,返身上了战马。
“全军全速前进。”
看着地上那些熟悉的铠甲,我忽然有一种极度的厌倦和悲哀,谁家天下,却争得白骨皑皑血流成河。
我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我的手上恐怕已经沾满鲜血。
再聪明的谋略有什么作用?不过是被人如棋子一样的去利用罢了。
月到中天,我们的人马已经悉数到达了高耸的绝壁之下,宛城依旧连半个影子都不见。
“要绕过这山脉么?”玄镜疑惑问道。若不是那沙原上的遗骸,他会以为他们走错了地方,一座那么大的城池却根本什么都没看见,难道真的是如传言所说的么?
一干将士皆是同样的疑惑神色,百里靖也似是等我开口。
我顺着山崖望了上去,“不,我们已经到了。”
“什么?”玄镜意外之极,“可是,宛城何在?”
我缓缓一笑,“宛城就在这绝壁之上。”
“这…这…”玄镜神色诧异,宛城何时是在这样的绝壁之上了?并且陡峭如此,别说下边的人上去不了,就是上边的人也没那么容易下来呀,难不成,宛城住的都是鸟么?
“殿下可否交军队与我支配?”我转眼看向百里靖,从容淡定。
“可有把握?”百里靖紧锁住我的眼眸,这样的语气沉稳而带一丝探求和担忧。
“殿下可相信我?”我淡淡笑着。
“传令下去,凝公子之言有如军令,违者立斩不怠。”没有丝毫的犹豫,声音沉毅而果断。
我向他报以安心一笑,转身肃然开口,“玄镜听令,着三千将士,五十车辎重,绕过绝壁,到山脉背面驻扎,到达之后,迅速整军架起木船,全军木船上休息,黎明之时整装待命。”
“是。”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娃娃般的秀气军师意欲何为,但毕竟主上有命,他必须遵从。玄镜不由分说,带着军队物资领命而去。
“剩下将士现在即刻开始架起木船,并将所有木船连接在一起。”
匆忙半夜,直至凌晨时分,所有带来的部件都已经组装成木船。我和百里靖,以及所有将士也都在船上驻扎安顿好。月光之下,白皑皑如雪的沙原之上,居然会架起十几只巨船,这样的景象唯美而诡异。
百里靖直到现在也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做船,即使不是九月北地秋水渐枯的季节,也不需要用到如此大的船只,况且,宛城是没有河流的。
我坐在百里靖的对面,方桌上一壶热茶。
他眼中的疑惑我不是没看见,不过,天一亮他就会知道了,无需我多言。
气定神闲的为他和自己倒了一杯茶。
百里靖抬眼看向我,静静取杯喝了一口。
“我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明日太阳升起,所有的胜负都握在殿下手中,真正的战争会在黎明开始。”我看向天际越来越亮的启明星,脸上绽放一抹奇异的笑容。
所有的沉睡和寂静都是为巨大的震动声惊醒的,一干将士皆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原本平坦的沙地忽然间似乎是活了过来,如同内部在不断迅速膨胀般的涨了起来,远处遍布的骸骨一瞬间便被无声吞没,整个沙原就仿佛涨潮的海洋一般!而脚下的木船居然如同在水中一样,顺着上涨的沙海不断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