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根儿,地里也没什么活计可忙,今年的年货是陈铁贵跟魏元约上一块到镇上采买的,润泽学里腊月二十便休了假,王氏照例带着一家子提前打扫卫生,擦房梁,洗床褥。
王氏没几天就上老二屋里去一回,送些宝珠做的小吃给张红玉,她最近身子缓好了些,能勉强下地自己煎药,还嚷嚷着年一过要带着良东县里去一回,一来看看娃他爹,给送些衣裳的,二来这些日子承蒙王氏跟小宝珠的照应,又送吃的又帮着打扫的,等病好了说啥也要给宝珠侄女扯几块布,做个衣裳的。
王氏叫她快别忙活着下地了,魏大夫说她是长久劳累伤了身子,一年两年的都不适宜再下地劳累,地里的活计也不叫管了,有自家跟铁山一块腾出手来帮着,加上良东跟润生俩娃儿,左右凑合着几年,等病好利索了再说。
张红玉每每听了这话儿便蹙起了眉,说良东再过个几年也要说亲了,自己就是拼了一把老命,还不得给娃儿攒几个钱儿的。
王氏一听她这话儿,心里便忧愁的很,眼瞅着日子晃的快,今儿已经是腊月二十八,没几天就过年,铁富还不见回来,又想铁富原本混是混了些,但也不至于做出这样混账的事儿,自打那婆娘进了门儿,成日再耳边教唆几句,王氏估摸着,他怕是铁了心丢下红玉母子俩不管了。
又见红玉心肠那样好,自己还病着,倒惦记着那负心汉,心头便不大欢喜,早早告辞回了屋,便躺在炕上生闷气。
陈铁贵听她说完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坐在凳子上直叹气。润泽跟润生不敢插话儿,也就宝珠偎着她娘劝了好一阵子,说是甭管二叔回来不回来,老天爷在上头看着呢,二婶这样好的人,总不能一直遇上难处,今年虽然出了这样的事,没准来年便能否极泰来。
王氏一听这话儿,倒猛地坐起身,“娃儿她爹,难不成咱屋里有了不干净的东西,该是到庙里求个符了吧?”
陈铁贵哼了一声,驳她:“哪有那么邪乎,有了那玩意,红玉的病就能好?”
王氏抚着额头叹气,“今年屋里头不大顺,你自个儿算算,前头好好的豆子,钱儿没卖上几个,又逢上红玉得了那病,你那二兄弟又跑了个没影儿,这几桩加起来,还不算倒霉?”
陈铁贵想想也是,说是既然王氏想去便去一回得了,趁着年没过,干脆明儿一家子上县里的大怀寺里去一趟,那里香火足,也不图自家多么富贵,左右求个平安就是了。 至于王氏说的屋里有了邪气,他是不信的,直说王氏神神叨叨。
王氏由着丈夫去说,并不跟他争,屋里今年连着出了这几桩变故,知道红玉的病求神拜佛的兴许也没得救,可她也没了其他法子,去庙里不过是图个心安,再念叨念叨几个娃儿,希望润泽将来考学顺顺利利的,润生跟宝珠娃儿也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第二日一大早,一家子就起了身,吃过早饭便收拾着往镇上去。
王氏对这回去上香的事还是很上心的,前一天晚上便连着烧了几大桶水,叮嘱几个娃儿洗了澡,自个跟丈夫也洗了洗。陈铁贵说她忒讲究,她说不去便不去,既然去了便要诚心诚意的,见了菩萨,干干净净的,心诚些,再给些香油钱儿。那些个神佛菩萨的,可都在天上都看着哩,端看心诚不诚。
陈铁贵被她说了个哑口无言,到底还是跟着洗了一回。
时近年底,寺院里香火正浓,多是来烧香还愿的,王氏几个下了板车,取了香火包袱跟着人群往寺内去。
大怀寺是个三进院落,第一进是信徒们烧香跪拜的大殿,再往里头的中门是主持讲经,和尚们早晚课时进出的院落,后院则是僧人们休息居住的僧舍。
王氏跟陈铁贵进殿上香,吩咐几个娃儿就在殿外头等着,说是小娃娃心不诚,不宜去惊扰菩萨,瞅着院落里人来人往,又不放心地叮嘱润泽跟润生两个看护好妹妹,别四处逛悠的。
宝珠前世是从来不相信神鬼这一说的,可自己能够莫名其妙地因为一次意外事件灵魂重生于古代之后,便有些摸不准了,心说天地之间兴许真的存在着另外一种神秘的力量呢?否则,又怎么解释她的遭遇?
润生本想进去瞧,没得王氏的同意,这会儿便站在殿外东瞧瞧西看看,不时指着大殿各处的匾额去问润泽写的什么。
润泽皱着眉一一念给他听,念到外殿墙壁上一块“有求必应”的牌匾直摇头,润生转身问他:“一有了难处便来求菩萨,天下间这么多的人,菩萨们能忙的过来么?”
润泽想了想,叹了一阵子气,“求神拜佛之事,也不可尽信。”
润生又问润泽,既然是骗人的,为何前头却不拦着他娘,他倒板着脸儿不吭气了。
宝珠笑着去拉润泽的手,仰着脸儿说:“娘昨个还念叨着,今要给菩萨念叨着,好让大哥能考中秀才!”
润泽笑着刮她鼻子,“就是神仙们不肯帮忙,大哥卯足了劲也要考上。”话音刚落,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大声唤着:“润泽,润泽……!”
润泽扭头去看,原来是县书院的同学贺兰锦,他比自己小了一岁,也是去年便中了府试,跟他一样,算是读书读的极好的,因他来的晚,平日倒并不如何打交道,书院里有人传,他屋里在县城也是有些权势的,不过这些传闻他一向不怎么理会,只知道他家里人前头给他请了夫子,专门让他在屋里学,并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