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出口，一直低着头的顾笙，忽地抬起头来，脸上一片讶然。
奇怪。
真的很奇怪。
那个香碳自然是她故意显露给两个丫头的，让两个丫头禀告顾月，顾谦即使再怎样偏袒顾月，毕竟还有求于自己，一旦意识到顾夫人与顾月的刁难，一定会出手的，可是她方才说“沈家联络”，其实是顺口胡扯，没想到顾月竟主动给她证明了？
哈哈……
二妹，谢谢您了！
顾笙几乎要笑，却怕被人看见，死命低着头，听顾月恨恨的声音响起来，道：“一个丫头过来跟我禀告，说大姐她与外人串通，那个张嬷嬷也是她指使的，爹，我的事情，好像也是她做的！”
说完，自己倒是怔住了，这事这么说起来，好像十分顺，仿佛……就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也许是真的，真的这样呢！
“爹。”顾月瞪大了眼睛卡着顾谦，绝美的脸上显出狰狞，一字一句道：“您忍心不管吗？”
顾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看着那两个丫头，忽然出口道：“铭童。”
一个小厮在外面应了一声“是。”
“去找王贵。”顾谦淡淡道。
那小厮一溜烟去找人。
顾月与那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不知顾谦要做什么，顾月性子机敏，见父亲一直不表态，感觉有些不妙，道：“爹，若是要找证人，直接去找那小丫头就是了。”
其实这话是试探顾谦的真意。
顾谦如何不晓得，撩起眼皮看了顾月一眼，小女儿大约十五六岁，正是朝华岁月，穿着一身丹红朱纱罗衫，如玉的脸，映着外面的金光，宛如透明一般，可是……
就是不把心思用在正经事上！
王府的密谋奇蠢无比，怎么可能成功？
王爷是什么样的男人？她们即使没接触过，难不成没听说过？不论是匈奴公主也罢，亦或本朝去世的泰昌公主，都是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顾月再美貌，又如何美得过人家？王爷到了这把年纪，什么女人没见过，竟然想出什么倮脚的蠢主意！
哪怕顾月是真的仙女，又有哪个男人耐烦被这么设计？
顾谦想起这件事来，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当然他没有真的说出来，因为他只要提一句，顾月就会叫崩溃大哭，然后把所有一切推到别人身上，所以他没法说。
这事也罢了，可眼前这头呢？
如今顾家可谓内忧外患，得罪了三皇子，王爷态度不明，大概也不是善茬，与沈家公开决裂，二弟又成了废子，顾月名声毁了，虽然外面架子撑着，里子几乎全没了，正要卧薪尝胆的时候，她却没玩没了的折腾自家姐姐？
顾谦闭上眼，从前真是错看了她，还以为这闺女有点出息，毕竟是唯一嫡出的孩子，先前还存着几分指望让她攀龙附凤呢。
可是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就凭这点胸襟眼界，即使真的入宫，也只有连累顾家的份儿！
“老爷。”外面王贵开口道，因为小姐们在这里，所以他纵然是管家身份，也不好进去。
“进来吧。”顾谦淡淡道。
王贵躬着身子进来了，不敢抬头道：“老爷叫我设么事？”
“大小姐的院子，全换。”顾谦轻轻道。
这一声宛如惊天疲累，把顾月与其他两个丫头都惊呆了。
“爹？”顾月张了张口，差点就说“你没病吧”了。
“老爷。”善姐反应过来，忙口头道：“老爷，都是我们的错，跟大小姐无关，请您饶命啊。”
顾谦似乎没听到这话，只道：“这里的人不用原来的，去找人牙子，让大小姐自己挑。”
“父亲。”顾笙心里虽然乐开了花，面上却惶恐道：“这怎么使得？”
顾谦摆了摆手，似乎不耐烦她这种矫情地退让，只疲惫地道：“就说我说的，不要经了太太的手。”
王贵心知肚明，忙躬身答应了，正要出去，忽听一声嘶嚎的声音道：“慢着！”吓得差点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爹。”顾月脸上全是不可思议道：“您没事吧？您这是中毒了，还是中邪了……”话音未落，忽觉得脸上一痛，见顾谦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顾月捂着脸，瞪大了眼睛看着顾谦，大口喘息着，仿佛要窒息，又像是要崩溃。
屋子里忽然静下来，静的仿佛听得到一根针掉下。
王贵、善姐善悦都吓傻了，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老爷打过二小姐，而且还是当着下人的面！
“你打我？爹。”顾月费力地说出这句话，眼泪宛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砰砰嗙嗙地掉在了地上。
顾谦也不辩解，甚至面上也没有愧疚之色，反而负手而立，冷然地看着顾月，居高临下的姿势，显出了他的无情冷酷。
正是这样的神情，阻止了顾月即将到来的崩溃，她崩溃过一次，比如在王府的时候，大庭广众之下，可谓丢尽了人，如今似乎噩梦重现了，可是她不能再重复同样的错误，再不管不顾，因为她看到父亲眼里的失望。
顾月脑袋嗡嗡直响，她用力压制住自己要歇斯底里的冲动，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父亲！
自己的婚事，自己的前程，都要由眼前这个人说了算，若是自己任性发疯，很可能永远失去父亲的心！
“爹。”顾月缓缓跪下了，颤声道：“女儿不孝。”说完这话，心里的委屈排山倒海一般涌了上来，浑身战栗着，似乎要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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