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明月,醒醒了……”
黄明月慢慢地睁开眼睛,却看到母亲沈云芳正坐在床头含笑盯着她看,不由得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妈——”
刚一喊出口,却又觉得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她也一时说不上来。
沈云芳用手背在黄明月的额头上一探,欣慰地笑了笑:“这感冒药可真见效,吃了两粒下去,睡了一觉,烧就退了。”
沈云芳五十不到的年纪,却因为操劳鬓角过早地添上了些白发,饶是眼角额头布满细密的皱纹,还是能看出年轻时候清秀的轮廓。
“我睡了多久?”黄明月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子,全身上下酸胀不已。
“你午饭没吃就睡了,现在早就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沈云芳没有发现女儿的异常,起身往厨房走去,“你再躺一会儿,我给你熬了点杂粮粥,再把两个清淡的小菜热热。你就是再没有胃口,好歹也吃点。”
“嗯!”
沈云芳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
黄明月只觉得躺得腰酸背痛的,正要起身坐起来,突然全身一震,整个人呆住了。
她分明……分明已经是……
黄明月犹记得在那间阴暗潮湿的病房里,潘丽贞母女的话像是一根根的利刺无情地戳中了她的心脏,让她在不甘与悔恨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伸出手掐了自己一把。
疼!
不是在梦中,也不是在幻境!
黄明月慢慢环视周围,这个房间她住了整整十八年,倒是比自己手心的纹路更加的熟悉。堆满了书本的窄窄书架上放着一只破旧的布娃娃,那是她贫瘠的童年最心爱的玩具;靠着北窗的书桌上那台早就该淘汰了的台式电脑,还是她高中毕业了的那个暑假勤工俭学了整整两个月换来的;天花板上是一圈一圈泛黄的水晕,一到梅雨季节便要用一个水桶接在下面,听着叮叮咚咚的水声入眠……
墙上钉着的一本日历不经意间跳入她的眼帘。
2008年2月19日,农历正月十三!
黄明月的心突然狂跳如擂,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她一把掀开被子,顾不得穿上拖鞋,头重脚轻跌跌撞撞地冲到书桌前,猛地抓起一面镜子。
镜中映出一张年轻娇艳的脸庞:秀丽的眉毛,明亮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上散着几点淡淡的雀斑,因激动而嫣红的两颊甚至还没有褪去婴儿肥。
黄明月的身子软软地滑到椅子上,手上还紧紧地攥着那面镜子,不能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冥冥之中竟然有种神奇的力量将她带回了七年前。
她又看了一眼日历。
2008年2月19日,这个时候扭转她的人生轨迹的事情还远远没有发生。
耳边的轰鸣声渐渐褪去,黄明月听见了从厨房里传来的碗筷清脆的碰撞声,闻到了熟悉的家常菜的香味儿。
明川还在,母亲还在,她的生活还没有变得千疮百孔。
想到这儿,黄明月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填充着,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涌了出来。
如果一切能够重新开始……
“明月,明月,起来吃饭了!”
“哎!”黄明月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将脸上的泪水抹干净。
沈家母子三人住的二室一厅很有些年头了,即便是沈云芳巧手拾掇着,也难掩破旧颓败之气。
黄明月在餐桌前坐下,低着头生怕被对面的沈云芳发现自己红肿的眼皮。幸亏面前放着一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杂粮粥。黄明月拿起筷子,把脸藏在热气中,慢慢地往嘴里划拉了一口粥。
沈云芳将两个小菜往黄明月那边推了推,笑道:“这是你喜欢吃的麻油大头菜。怎么,都大姑娘了,明天要回学校,还偷偷地哭鼻子了?”
黄明月一愣,看着沈云芳笑道:“妈,我舍不得你!”前世,与黄毅庆相认后,便因为种种原因很少再回到s镇,即便是回来,也是住到当地最好的酒店,绝少住到家里。就连沈云芳病危,她也……
黄明月又后悔又惭愧,看着沈云芳又拿起了毛线活一针一线地编织着,脸上挂着淡淡的满足的笑意。
“妈,你眼睛不好,夜里别再做这些细致的活了。”
“哎!”沈云芳听话地将毛线活收了起来。
黄明月知道,等她一走,沈云芳恐怕又会就着昏黄的灯光编织毛衣贴补家用。一个女人,靠着小学教师微薄的薪水,将一对儿女抚养长大,当中又有多少辛酸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妈,我和明川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你也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那是,我就等着享你和明川的福了。”沈云芳满脸欣慰的笑。
话虽如此,可黄明月心里不好受。她记得前世沈云芳是怎么也不愿意离开城,原本是以为她不愿意和黄毅庆有接触,后来才知道是生怕自己拖累了一双儿女。明川出了事故去世后,沈云芳更是变得沉默寡言,早就熬坏了的身子再也经不起太多的打击,最后撒手人寰的时候,她还在赶回家的路上,竟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可怜天下父母心。
黄明月鼻头一酸,赶紧低下头。
“明月啊,就最后一个学期了,别打太多的工。”沈云芳絮叨着,“你和明川两个自打懂事起,就没过过一个舒心的暑假。小的时候帮我做些零工,大了到处接家教的活。眼看着日子就要松快起来了,你也别尽苛着自己。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