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桑梓之德（六）
看着昏暗的祭坛里明灭的祭火的光芒，神器静静地被放置在祭坛上，一点也没有那夜的耀眼。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先王是真的故去了，魂魄进了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神器之中。
但那夜的情形仿佛还是昨天，如此清晰。我亲眼看到先王寝殿的院子里，地上的那一滩鲜血，先王的衣冠好好地躺在地上。就在前一天，先王还和我有说有笑，虽然神智不是特别清醒，可还是那样亲切，与小时候没有任何分别。怎么在一夜之间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是这王宫的戍卫，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还让这些贼子混了进来？我真是该死啊！怎么能出这样的事！我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回想起小时候在村子里，我实在算不得是一个强壮的孩子，平素也都是两位王上对我颇有照顾，后来更是一同拜师学艺，再后来又来到王都，一直多加照顾，提拔我为大亚。这可是国家重臣啊！可我却屡次犯错，清查一个宫内暗探，多少年都没有清查干净！这都是我的错！
若不是我失职，怎么会接连出现殿下被掳、王上失踪这样的事情？当年师傅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保护好两位王上，我这都是做得什么事啊！我对不起师傅，对不起先王，更是无颜面对王上。就是在这里守着镇国神器，希望有一天能够看到先王的身影，再能跟我说上一句话，骂我一顿也行啊！
可每日这神器还就是一副老样子，没有一点动静。根本没有一点威严，没有一点神异之处。不知道这神器如何镇国？
太卜大人也几次劝我，虽然他的话听进去一句听不进一句，可我也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希望我能早日想开，还去辅佐王上。但我知道自己，王上现在已然不需要我的辅佐，国事大定，只需平稳理政便可。再说我阿德又有何德何能，可以辅佐的了王上呢？这些年的辅佐也不见有什么建树，不过是做了些琐事。
“大亚，怎么还在这里？今日又是一日未食，这样下去可不成啊！”说话的是太卜大人，他又来劝我了。
我其实想看看他，可是觉得脖子怎么都转不动了，只能眨眨眼动动眼珠，示意我听到他的话了。
“好！大亚还是歇一歇，喝口水吧！”祭坛里侍奉太卜的小童急忙奉上一杯水来，我闭了一下眼睛，想抬起手来，可是刚动了一下指头，心中一阵大恸，晕倒在地。倒地的瞬间听到太卜喊了一句：“他多日未食，身上血气阻塞，已经到了……”后面的都已经听不见了。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了家，梦到了阿娘，梦到了姜大叔。我还梦到了师傅，他老人家还坐在那个山洞里，我连忙跑过去，还没到跟前，就听到师傅沉声问我：“今天的功课都完成了？射的怎么样了？”
我有些糊涂，回想自己有没有练功。见我愣神，师傅冷哼了一声，好像发火了：“你个傻小子！怎么连自己练功没练都不知道？还不给我赶快去练功！”
我连忙跪倒，拜向师傅：“师傅，我辜负您了！我没保护好两位王上！阿德没用！阿德没用啊！”再次抬眼，师傅却消失不见了。我忙喊道：“师傅！师傅！您不是在王都出现过吗？怎么都不来看看我？是生我的气了吗？”
可是师傅根本就没有踪影，这是个梦吧？我跌跌撞撞地起来，发现山洞也不见了，这真的是个梦啊！眼前梦境又变，突然人山人海，喊声震天动地，这不是大狩猎的场地吗？
我茫然四顾，若是与先前一致，白灵该出现在兽群密集的山口处。我急忙朝那里赶了过去，果然绕过兽群，就看到一脸愕然的白灵公主在那里发愣。我连忙打马过去，高喊：“公主小心！快躲开！”
赶到近前，我一把将她抄起拉到马上，却发现根本不是白灵公主，而是金莺公主。我连忙松开手，致歉道：“长公主恕罪，梓德无意冒犯！”
金莺公主嫣然一笑，回头瞟了我一眼，说：“大亚还是这么客气，你可是金莺的救命恩人啊！”
这下换我愣神，只得喏喏而言：“公主不是已经成为周方的太任夫人了吗？怎么还来参加大狩猎呢？”
公主面色一变，似乎是生气了，她冷着一张脸说：“不管什么时候，金莺都是金莺！大亚不用说这样的话！”
我跳下马来，抱拳行礼：“请公主恕罪！梓德无意冒犯！”可是公主并不答话，我只好再次请罪，可是公主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面前走过一个身影，却是男子衣衫。
我急忙抬头，竟然是王上，不，是先王！我再也忍不住泪水，拜倒在地：“先王！阿德失职！罪该万死啊！”
“不要这样，你快起来！”先王面上不似生气，反倒很开怀，“阿德，咱们还像小时候，你就叫我良哥吧！”我不敢应，就听他接着又说：“你自己愧疚，非要在这里守着我，倒也不是不行。昭那边也已经有很好的人辅佐，我是不担心的。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我子良的命其实早就已经没有了，不过是赖着阿瑶的命蛊苟延残喘罢了。在这个时候散魂而出，也是正当正时。若是我不离开，昭也无法大展拳脚。大商的兴旺，都交到他手上了。相信他也可以做好的！”
我抬眼细细看着先王，他一点也不糊涂了，说话也条理分明，我这才意识到这是他的魂魄，忍不住激动起来：“良哥，阿德这也是死了吗？总算让我见到你了！”
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