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七岁时偶然结识了这位剑客,算来已有十三载的时光荏苒。
这十三年间她一直从这个人身上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情意。
幼时不懂男女之事,故而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觉得这个男人对她极好,应该是除了师父之外,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
可是渐渐长大后,情窦初开时,她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不对的。
谢随心一个修为高深的剑客,在这十多年间竟然容颜未改,初见时是何模样,如今依旧是何模样。
她虽是普通人,但自幼在三大玄门之一的天机崖长大,对修仙之事也算是耳濡目染,自然知道一个人能保住容颜十数年不曾改变,只能是已修成地仙之境。
如此一个让她猜不出年岁看不出来历且已是地仙的男人,对她抱着的既不是父母之情,亦不是朋友之谊,而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
这样的发现让杜若只觉得心惊,而心惊的背后却是一阵的毛骨悚然。
谢随心,一个年龄足以做她的父亲甚至于有可能是祖辈或者高祖都不止的男人,对七岁的她便产生了男女之情!这让她如何能信!
更何况,她有一次在无意之中发现了谢随心注视着她的目光,分明是在看着她,却又好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人,那样的深情、温柔,还有——心痛。
杜若蹙眉,浑身颤抖了一下。
即便是现在,她背对着他,依旧能感受到他如有实质的目光紧随在她身后,让她心中一阵害怕。
从那次的发现之后,她便开始下意识地避开谢随心,但是,有些人就仿若那附骨的蛊虫,一旦沾了身便再也摆脱不去,即便你再如何躲避,他也依旧能寻着你的行踪寸步不离地跟随着。
就如同现在——
从连云小镇到凉城,她分明请杜子昂去误导了谢随心,但还是被其追寻了过来。
杜若加快脚步闪进客房,终于是避开了后面那道目光的追随,连忙闭着双眼靠在墙上,全身紧绷着的神经在此刻放松了下来,才发现双手竟然颤抖得十分厉害。
“怎么了?”
杜子昂略带凉薄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让她慢慢镇定了下来。
她呼出一口闷气,扶着墙站好,摇头道:“没事。你的伤如何?”
说着便要上前去查看对方的伤口。
杜子昂丝毫不在意地理了理外袍,道:“小伤。你还是先看看小慧的毒。我方才探过她的脉,脉象甚是平和,全无中毒迹象,只是很虚弱。”
杜若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她捏住潘慧的手腕,细细诊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不会错的,就是‘三日绝’。残卷上有记载,午时发作后,毒素会藏匿于经脉之中,人会再度陷入昏迷,脉象上将探不出任何端倪,与重病初愈者极为相似,正因如此才会让人无法察觉致使惨案再次发生。”
“毒既已藏匿,金针封穴只怕是没用了吧!”杜子昂小心地扶住潘慧的身子,不让她仰卧在床上,先前在她脑后刺着的三枚金针他一直未敢取下。
杜若点了点头,道:“确实没用了。不过,如今午时未过,她脑后的那三枚金针还不能拔,而且我还想赌一赌,看这三枚金针能否保她明日午时依旧沉睡。”
杜子昂略一沉吟,算是默许了好友的做法。
他扶着潘慧侧卧着的身子,将床榻之上的被铺叠好挡在她身后以防她无意识中平躺了下去。
杜若在一旁看着他温柔的动作,突然有种看到了谢随心的感觉,当即心中“咯噔”了一下,脱口问道:“你不会在她六岁时便喜欢上她了吧?”
杜子昂双手一顿,回头奇怪地看了杜若一眼,又继续转头做着未完的事情。
“你在乱想些什么呢?我可没有恋童癖。”杜子昂的声音依旧凉薄,却破天荒的带上了些许玩弄的意味。
杜若诧异地看着他,疑惑道:“你十年前便离开了那里,莫非,这十年里你回去过?”
杜子昂此时已将床榻整理好,就着床边坐下,目光一直停留在潘慧脸上,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两年前。”
两年前,第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他回了一趟长明轩。
当然是未曾让任何人察觉,只联络了一下二师叔。
也就是那一次,他在冰天雪地之中看到了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潘慧,依旧是一袭绯衣,清丽得如同误落凡尘的仙子,在白雪皑皑的落木崖上不知在找寻着什么东西。
那架小小的秋千依旧停留在原处,历经了十年的风吹雨打日晒雨淋,还是完好无损地存在于落木崖之上,亦如潘慧十年来不时的前来玩耍。
而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绯衣如火绽放在白雪红枫之间,不能上前相认,甚至不能让她知道,他曾经回来过。
两年前?
杜若细细回想,才记起两年前的冬日,杜子昂确实延误了几日前来取药。
她每年都会在入冬后为他配置一年的药量,以帮他巩固先前受损后修复的经脉,而他则会在初冬月末之时前来取药。
只那一年,他延误了两日。
来取药之时,他的心情似乎不错,相识六年杜若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般真实的笑意,那是一种从心里沁出来的笑,虽是浅浅的,却能让旁人深切感受到他的愉悦。
如今看来,该是他偷偷回去看了一眼师妹,所以心情甚好的缘故吧。
不过,两年前的话——
杜若心念一转,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