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何事?”虽是如此问,但杜若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杜子昂将潘慧的右手小心放回她身侧,站起身来理了理有些被他坐皱的褥子,这才转身道:“阿若,你知我素不求人。今日我只求你治好她,来日若有差遣,子昂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任何差遣?”杜若问道。
杜子昂负手而立,但笑不语。
“就知道不可能。”杜若秀眉一挑,撇嘴道:“放心,不会要你娶我的。虽然说那个家伙确实很烦,但是比你听话多了。”
杜子昂低声笑道:“呵,这话你应该当面对他说。”
“才不要呢!”杜若一颗心沉了沉:“我看不出他的背景来历,但我不相信你会看不出来。他应该同你们一样都是修仙者吧!我虽自幼在天机崖长大,却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求霸业、不求长生,只希望能解救更多的人于病痛水火。我与他……道不同、命不同、生死不同……”
杜子昂不语。
他很清楚杜若的顾忌在哪里。
修仙者之所以会一路披荆斩棘勤奋修炼,不仅仅是为求长生,更因为一旦踏入仙途便意味着已经跳脱出六道轮回,早已没有退路可言。成则与天同寿,败则灰飞烟灭。
杜若既然是在天机崖长大,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个人为了她而停止脚步,最后落得魂魄消亡的下场。
杜子昂默默转身坐回床边,静静看着依旧昏迷中的潘慧,握着她的手,脸上并无半点悲喜。
“哎,你这人还真的是不适合谈心,别人和你说一大堆话,你半句劝慰都没有。也不知道你这般凉薄的性子,你师妹当初怎么受得了!”杜若见他半天不接一言,终于忍不住先开腔了,却在一转眼中扫到了他衣袖上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血迹,不由大惊失色。
“你袖子上的血迹哪儿来的?难道……”她立马冲到床边,抓住潘慧右手脉门细细诊断了良久,方才松口气:“还好,毒素并未漫延开来。她半夜咳血,你应该去叫醒我的,我如今只是用金针将毒控制在了她的腹腔之内,一旦毒素侵透五脏六腑便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杜子昂身子在衣服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握住潘慧的那只手也紧上了几分。他抬眼看向好友,道:“阿若……”
话尚未开口便被对方打断了。
杜若站直身体,将头向后仰着,双手沮丧地捂住眼,无奈道:“不要叫我……我只是被人称之为神医,可我不是神呀!逆天改命这种事情我是做不到的呀!”
杜子昂沉默不语。
“这种毒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会有的。”杜若放下手,直视着杜子昂的双眼,道:“说不定这根本就是专门研制出来对付你们这些修仙者的。否则怎么毒性会这么霸道!我用金针封穴都没有办法压制住毒素的侵蚀。这还仅仅是第一天,接下去的几天还不知道会变化出什么问题来。杜子昂,我现在就可以跟你兜个底。我真的没有把握!”
“所以我才要求你。”
“这根本不是竭尽全力便一定会成功的事情!”杜若有些气急败坏。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现在根本不是她愿不愿意救的问题!而是她有没有能力救的问题!可这人还偏偏一副只要她尽力就好的模样,让她一阵心浮气躁:“我问你,若是最后我真的救不了她,你要怎么办!”
“你尽管尽力去救,我自有打算……”
到时候也就只能去求那个人了。
杜子昂左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心中的不甘被重新唤起。
离开长明轩十年,他一直都知道那个人在等着他去求她,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对人卑躬屈膝的人。
求人?在他看来,这件事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他的生命中。
可是如今,为了潘慧,他愿意放下身段去求人帮助,甚至于,是那个人也无所谓……
只要那个人能救活她!
“你这个人就是这点最讨厌!明明是自己有求于人,却还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别人即便想帮你都会觉得在被你看低!你……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看着对方那副全然没有反应的神色,杜若终于暴跳如雷。
杜子昂弱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抬头看着好友,一字一顿道:“阿若,我并非强求,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是死是活,我都会陪着她。”
他的神情严肃得让人明白他根本便不是临时起意。
杜若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人一剪子捅破了的蹴鞠顷刻间泄了气,这个男人根本从一开始便已打定了主意,生不离、死不弃,她却还像一个傻子一样在一旁担心他是否能承受住潘慧离开的痛苦。
她,终归还是低估了潘慧在这个男人心中的重要性,也低估了杜子昂的固执。
她一直以为对这个男人而言,复仇还是摆放在第一位的事情。这些年来,她一直见杜子昂将世间的一切温情都摒弃在外,即便是她这个救命恩人,杜子昂也是提防了很久才成为朋友。
她到现在还对第一次见到杜子昂的情形记忆犹新。
一个本该非常潇洒俊逸的白衣公子十分颓废地倒在路边的草地上,一头黑发散落在脸上堪堪遮住了毫无血色的苍白,身上全无温度,凉得吓人,若非浅薄的呼吸和虚弱的脉搏,她真的要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人背回了药庐,又是扎针又是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