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申恭矣的计划是一步一步的,女儿为妃,母凭子贵,子以母荣,南宫离珠绝育,常晴没有孩子,只要能对付了一个毫无背后势力依仗的念深,申家的这个孩子即位为帝,就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可是现在,他们的路却断了。
裴念匀被傅八岱发现是个痴儿,也就绝了他能即位的可能。
如果我是申恭矣,我不一定会在这个时候绝望。他应该也还不知道,裴元灏对申柔的那些小手段,在他们的眼里,裴元灏和申柔都还年轻,只要他们抓住机会,再次承欢受孕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看他现在的种种举动,似乎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难道,是因为这一路行来,裴元灏对念深的种种态度,还有一些话语中的暗示;还是因为——
还是因为他们知道,即使生下的孩子,也不正统的,可以继任帝位的血统!
想到这里,我的手一颤抖,碗里的水顿时荡了出来,泼了我一手。
“哎呀!”
水秀一看,急忙过来:“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她慌忙的掏出手帕来,急忙接过我手中的碗帮我擦拭,我站在那里,却是木木的,刚刚的那个想法如同一道惊雷在头顶劈过,震得我整个人都懵了。
不,不对!
如果真的把一些事实揭露出来,对申家也没有好处。
他们也不过是揭示了当初宫廷中的一段纠葛而已,他们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来自在位的皇帝,裴元灏如果真的倒了,他们就算再是权势熏天,也不过一介朝臣,究竟不像当初的裴元灏夺嫡,兄弟阋墙也不过是“自家事”,皇位再怎么样也不会旁落。
而现在的申家,上有太师常言柏压顶,下有大学士傅八岱“虎视眈眈”,若真的敢染指皇位,必然会引起朝政的极大反弹,凭他们,只怕还压不住。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如今的这个局势,又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怎么想也想不通,死死的咬着下唇,几乎要咬破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慢慢的抬起头,看向了山上那些如同老虎獠牙一般的营寨——
他强,由他强?
。
草原上的天色变得很快,申时还未交酉,天色就渐渐的暗了下来,营寨周围立起了几个巨大的火盆,泼了油的木柴堆在里面成獠牙一座小山,点燃之后烈火熊熊燃烧,映着人的脸都变红了。
常晴先带着人回来,看见我站在那里迎他们,倒是下了马走过来,对着火看了一下我的脸色:“怎么了?”
“……没,没事。”
“……”她又看了我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指挥着人赶紧打理,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地面微微的震了起来,裴元灏带着春猎的大队人马从前方烟尘滚滚的飞驰了回来。
看时间,他们也是有些太晚了,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每个人脸上都沾染了不少灰尘血污,却一点都不觉得脏和累,连小念深都兴奋的从小马背上翻下来,哒哒哒的跑到我的面前:“青——岳大人。”
我微笑着蹲下来:“殿下今天成绩好吗?”
“他干得不错。”
回答这句话的却是裴元灏,从马背上下来,一边将马鞭和背上的弓取下来递给随从,一边接过随从奉上的丝帕擦着脸上的汗,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念深,笑道:“居然挖了一窝兔子。”
“啊——哦?”
“念深,拿来给你青姨看看。”
“……!”
我的脸色又变了一下。
就算刚刚我不刻意的去想,和他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奇怪,我站在这里,倒像是一个妻子站在家门口等着丈夫和孩子晚归回来一般,而他居然在所有人的面前,让念深称我为“青姨”!
不仅我的脸色变了,周围好几个人的脸色也都僵了一下。
念深却是很高兴,兴奋的跑过去端着一个草窝跑到我面前:“青姨你看!”
我有些尴尬的低下头,那草窝里果然有好几只小兔子,雪白绵软的,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周围,我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勉强笑道:“殿下真厉害。”
“它们好可爱喔。”念深小心翼翼的看护着,又抬起头来看着我:“青姨喜欢吗?我送青姨一只吧。”
“不,不用了。”
我的笑容越发勉强,几乎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一般。
尤其当我看到裴元灏的身后,刘轻寒正牵着马,慢慢的走过来。
他一直低着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一直走进了营地,旁边有侍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缰绳了,才回过神一般,乍一抬头,就看见了我们。
顿时,他的脸色僵了一下。
对上他目光的时候,我苍白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一个娇俏的身影从他背后蹿了出来,笑嘻嘻的站在他身边,刚要说什么,就发现他的神情不对,那双清水一般的眼瞳也看了过来,顿时,笑意盈盈。
是裴元珍。
我看到她拉了一下刘轻寒的衣袖,似乎对他说了一句什么;而他,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光跳跃的关系,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阴晴不定。
我僵在了那里。
刘轻寒像是咬了一下牙,脸上的表情有了一时的扭曲,然后他慢慢的低下了头,伸手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
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