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明白”过来,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众人都有些懊悔,不管动手的是朝廷还是某个亲藩勋贵,自己这不是蠢到被人当枪使了?
能在和裕升寄存银子的多少都是有些本事的中等以上的商家,这些人要么有背景,要么是十分的聪明人,到这时众人多多少少都明白过来了。
信王因为赤膊上阵,这时更是被众人在内心鄙视着。
银子照样还是取,到了午正前后,一直等候的人都是又累又乏,不少人坐车或骑马离开,也有相当的人困在这里,取银子的人太多,还有正常来提货的车马,别的商家也有不少办货的,加上看热闹的,街道上不说是水泄不通,也是挤的要命。
那个抚宁侯府的虬髯汉子一直没雇到车马,想去找人帮忙又放心不下银子,他急的满头大汗,心中异常郁闷。
看看取银的人多半都已经成功取兑了银两,虬髯汉子突然大叫道:“他娘的,哪个王言云淡风轻的道:“张瀚并和裕升不过是小患耳。待朝纲重肃,大政重被吾辈君子掌握,对付他们,不过翻掌事耳。”
史可法面色有些难看,这一次他听汪文言的话,挑动了自家二叔出头对付和裕升,结果现在看来十分不理想,还白白叫自家二叔往死里得罪了和裕升,并且肯定会影响史家在商界的形象和名誉,损失十分惨重。
他自感对不起二叔和家族,不料在汪文言这里,居然只是一桩不起眼的小事,人家根本就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史可法强捺怒火,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我家二叔得罪和裕升不浅,其在河南各处也有不少分号,势力不小。”
“这事容易。”汪文言也不愧是东林核心智囊,略一思忖便道:“知开封府李思也是我东林人物,待我修书一封,请他照顾史家生意便是。”
史可法深吸口气,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史家日后在商场上定然不受欢迎,只能依附官府,做一些官府层面上的生意,免得一落千丈,弄到血本无归。
他内心也有些瞧不起汪文言,因事与和裕升交恶,先后多次对和裕升下场,到目前为止都以惨败告终,以东林党智囊的身份,动员的政治资源岂是一般人敢想象的,结果对付一个商人却是屡次以失败告终,着实令人怀疑他的能力。
史可法又想起东林党近来所有的行动都是汪文言主导,其余人等只是配合,心中越不安和担心起来。
……
“砰!”
信王手中的成化斗彩杯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砸成粉碎。
几个王府宫女战战兢兢的进来,开始在地上清扫。
她们不敢不扫,虽然信王可能会迁怒她们,但当信王怒气过,注意力转移看到地上还是一片狼藉时,彼时会怒气更甚,负责洒扫的她们会更加悲惨。
还好信王没有注意到这些卑贱的都人,他只是盯着曹化淳,口中喃喃道:“和裕升就这样过关了吗?”
“也未必……”曹化淳抿着嘴唇道:“和裕升在北方绝不会才这么一点帐,而他们不停腾挪银钱,银本不足是肯定的事,挤兑这事,就是在乎人心,人心不稳,不管怎样都会导致挤兑,往下去,还有各大州府的关口要过,另外他们把别处存银都取来用,日常维持开销怎办?总之奴婢敢断言,和裕升这一关还没有过去,事情尚在两可之间。”
“你说的是……”信王稚气犹存的脸上掠过明显的戾气,他喃喃道:“如此蠹国奸商,绝不会叫他们有好下场!”
信王又道:“曹伴伴在外头要用心打探此事,孤对此事,很感兴趣!”
曹化淳低头不语,信王在有些事情上过于相信东林党的立场,也过于坚持自己并不成熟的判断,其实和裕升在早前很明显的向信王表达过善意,就算信王明显的反应冷漠甚至仇视之后,和裕升也仍然视为亲藩的身份,该有的贽敬也并未减少。
但信王一旦对人心中有了成见,就似乎再难更改,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对一个政治人物来说就是比较致命的缺陷了。身为上位者,绝不能固执已见,也不能以成见看人论事,信王无储君之名,有储君之实,曹化淳相信,一旦信王上位,和裕升与朝廷之间现在仅有的这一点默契,一定会荡然无存。
……
“军司是有多缺钱?”
李平之瞠目结舌,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
少年时在新平堡过苦日子,不过童年和少年的记忆并不深,最近这些年的记忆却是生活无忧无虑,日子越来越富足。特别是进入学校之后,一日三餐都是学校供给,优秀的学生还会有大量的零花钱,父母在和裕升的体系内也有薪饷可拿,生活自是越来越好。而和裕升在他心里当然也不是普通的商行,而是等同于大明朝廷一样,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说,和李平之经历相同的青年们多半是认为和裕升比大明朝廷更加富裕的多。
事情是很明显的,大明朝廷治下的地方是何等穷困,那些每个月只能领几斗米的小吏,那些下乡勒索才能活的下去的衙役和帮闲,那些穷困无比的边军和更加穷苦的驿夫,还有一年难得吃一回白面的普通农民……可能万历年间的江南百姓因为隆万开海而变得富足,而北方则因为小冰期加上通货膨胀,生活反而远不及当年,最少在李平之等人的记忆之中,和裕升等于富足,等于财力雄厚,而朝廷则是穷苦和贫困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