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记的问题确实是如天启分析的那样,财雄势大而养出强兵,乍看之下无法抵敌,让人灰心绝望。
但和记的根源是扎在大明体内,这使得和记上下既不同于东虏,也不同于北虏。
北虏和东虏都自有根源,自有一套体系和生存发展之道。
而和记则是在大明体内吸取养份发展起来,其核心力量都是源于大明之内,虽然这个团体是张瀚一手打造,但注定了和记与大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并且和记过于依赖雄厚的财力,甲坚兵利的背后是对后勤和财政的依赖。
这也是张瀚不能持续不断的打仗,更不能在现在打到辽东的原因所在。
各种军队有各种不同的构成,核心不同,表现也不同,和记的核心相当依赖财力物力的支持,这样的军队,有超级强悍的战斗力,但短板也是相当明显。
和记不能如蒙古人那样,餐风卧雪一路西征几万里,一直在马上不下马,走半年放牧半年,靠牧群提供的肉食和奶为生,也靠抢掠维持军队的战力和后勤。
也不能如东虏那样,打仗就是抢劫,打赢了大家都有好处,分牛羊分衣物分田地,靠这个鼓励八旗上下的士气和战斗力。
和记是一个更精细,复杂,强大但也相对脆弱的体系。
天启的判断相当准确,封禁海贸,禁绝内地商行,对和记的财政体系会是一个致命性的打击。和记确实还没有准备好,大量的新军部队在筹备编练,更多的装备要资金和物资来生产,对草原的统治还没有梳理完成,不够稳定,对俄罗斯人的贸易规模还有待扩大。
对台湾来说,还没有彻底解决荷兰人的海上力量,所以对福建沿海还有依赖。
同时台湾人力不足,仍需大量的移民进入岛内,扩大茶叶,生丝,白糖的生产规模。
一切还有赖于时间,天启皇帝当然并不能知道和记的打算和具体的做法,但他能判断出来和记也没有准备好,这已经是相当敏锐和睿智了。
魏忠贤拜服道:“皇爷庙算如此,奴婢万分敬服。”
“叫卢象升不要过于操切。”天启道:“也要看具体情形,做不成,就不要做。”
皇帝对暗杀或是抓捕张瀚都是相当赞同,没有心理上的不适感,天启自幼是皇子,未长大成人就成了皇帝。
儒生们和太监们都告诉他,他是天子,要守着祖宗江山,天下的一草一木和每个人都是皇帝的,天子拥有一切,也涵盖一切。
张瀚是臣,却有不臣之心,哪怕将其族诛天启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皇帝犹豫的是不要失败,万一失败了,不仅有失道义,为天下人笑,还会更加的被动,和记得了大义舆论的名份,将士更加用命,可能拖都拖不下去,那就麻烦大了。
“一定要谨慎。”皇帝再次说道:“一切由当地文武官吏作主,具体就是抚臣洪承畴和道臣卢象升,厂臣可以提醒他们京师的局面,派谨慎干员去提醒,但千万不要逼迫和催促。”
魏忠贤拜道:“请皇爷放心,一定不会操切冒失。”
“还有件事。”天启道:“此事也要秘密为之,辽东巡抚说要与东虏议和,其派人去给老奴吊丧,朕虽不以为然,亦允其自主行事。但辽东巡抚大张其事,此事现在知道的人不少,举朝汹汹,皆不以为然。朕亦知对东虏十年之内不可言恢复,只能固守。议和未尝不可,但以辽东巡抚历来行事观之,其操切冒失,一意求名之心明显。要派人提醒于他,资粮于科尔沁之事,不可再为之。与东虏接触议和,不可擅作主张,不可随意许诺,不可惹动舆论,以致浮议纷纷!”
魏忠贤赶紧答应一声,接着又小心翼翼的道:“辽东巡抚想趁老奴已死的时机,修筑大凌河城。此城若成,锦州等处也安稳了,此事十分要紧,不知道皇爷可有话要说?”
天启脸上露出矛盾之色,显然是对这件大事还完全没有考虑好。
袁崇焕现在一门心思要把解决东事的大功抓在手里,人皆有私欲,袁想获得更大的成功,这也无可厚非。
打是肯定没法打的,袁崇焕认为十年之内只能固守,根本不可能解决东事。解决的办法就是“抚”,也就是议和。
东虏不再来攻,双方平安无事,百姓免受战争之苦,朝廷可以节省用度开销,把精力用在防备和记这个生死大敌之上,袁崇焕认为无论如何这还是合算的。
关键之处在于不能再叫和记出来捣乱,所以辽西那边秘密售粮给科尔沁,甚至是半卖半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科尔沁已经在表面上臣服,程本直等人已经去过科尔沁,知道实际上的情形。
科尔沁人还能凑起十几万人,但正面与和记对战根本不是对手,其部落又贫弱无力,就算有心想做一些事也无能为力。
袁崇焕希望科尔沁在一定程度上能扯一下和记的后腿,蒙古人最缺的就是粮食和铁器。虽然袁胆大包身,铁器是肯定不敢给的,就算给也是十分机密,绝不会叫朝廷知道。明面上来说是卖粮给科尔沁,这事也是一样知会过朝廷,最少内阁是肯定知道的。
袁崇焕的议和诸事,不管是吊丧,密议,还是卖粮,从程序上来说其实并无问题,毕竟向朝廷奏报过,通知过内阁,内阁也没有表示明确的反对。所以崇祯杀袁时,议和这个罪名,其实远谈不上,不能算是罪状之一。
就天启的角度来说,从大战略上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