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心等着。过了一会儿,莱特似乎没动静了,我打算爬起来。手放到地上还没来得及撑起身子,莱特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子,你没睡吧?”
我吓了一大跳,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
“什么事啊老叔?”
“我的研究快出成果了。”他说。
我偷偷地松了一口气。“那得提前祝贺你。”
“我推断出了一些事情,一些了不得的大事情。”莱特又说,“关于大桥的,关于弗雷尔卓德三部族战争的,尤其是关于冰霜守卫的。”
“听着不错。”
我知道他想让我问他是什么,所以我就不问。莱特果然扭过头看着我。
“你想不想听?”他眨眨眼。
“不想。”我也眨眨眼。
“嘿!”他一下来了精神,“我偏要跟你说,说出来吓死你——我猜到了是谁杀了阿瓦罗萨!”
“哦。”我应声,“有证据吗?”
“没有,但是绝对符合逻辑。我说,你要不要帮我找找证据?成果发表了你也有一份功劳呢。在研究院当教授是一定要有成果的。”
“没那个功夫,更没兴趣当教授。”我看着天花板答,“老叔,睡吧,明儿我给你挖两铲子就是,别的我管不了。我真有正事,得找枚符文。”
“符文战争时期的?”
“是啊,我刚才都告诉你了。”
“我知道。”莱特说。
“我明天肯定帮你,不用蒙我。”
“你就信对面那个老糊涂是吧?我真的知道。”莱特重复道,“不就是一枚没人要的老符文嘛,封在极冰里。你要找的是这个吧?嗯,不能是别的,也没有别的能让你看上了。你这小子虽然混,眼光倒是一等一的挑。”
我扭过头。“极冰里?”
然而莱特不答了。他抬眼看我,目光狡黠又调皮,和他这个年纪不太般配。
“想知道吗?明天老老实实给我挖洞去,那里一大堆好东西呢。没准也是符文战争年代的,包你看到就不想走。”
“我凿,我保证凿。你先多告诉我点呗。”
“得了吧,冰原的冰全化完了也不能信你。老实交代,刚才是不是还想着怎么逃跑呢?死心吧小子,这大雪天,这大半夜,你出去就得变成冰雕。”
不愧是从上学一直揍我到退学的莱特教授,如此了解我的习性。我老老实实应声,然后重新在地板上躺好。“你也别骗我。”我说,“不然我也回皮尔特沃夫研究院投诉你。”
“小子,咱们说话得讲良心,你莱特叔叔的人品可是整个研究院交口称赞的。从你生下来到今天,这么多年只有你骗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句不靠谱的话了?”
“太多了。你叫我好好念书,叫我跟杰斯学学好,叫我来给你打工。哪句靠谱?”
“行,小子,今天谁也别睡了,我跟你好好算算账。”
莱特一下从床上翻起来,抓起他那把尺子举起就要开抽。如此响亮一声响,尺子打在地板上,我躲在梯子后面瑟瑟发抖。
于是我又看到那两撇胡子翘起来了。莱特一生气,胡子就往上翘,气得不行时候几乎能翘到眼角。我小时候天天能看到他的胡子翘到那么高,一定不是因为我。
而这一次不是也得是。虽然我不是故意要用瞬移,跳过来一定是本能,但他气炸了。
“好,好,好,长本事了?跟我耍起你那一套了?混小子,我告诉你,这屋子小,你窜也窜不到哪儿去!”
他一步步逼近,我抓着梯子浑身发软。眼前尺子高高举起,挟风声猛然而下,我往边上一躲,尺子一下打在梯子一边。气极了的莱特伸手穿过梯子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尺子跟着从边上戳过来,冲着我肩膀一顿狂砸。
“我叫你跑,我叫你跑!你还敢跟我用起魔法来了?我问你,谁说话不靠谱,谁?我明儿就给你们学院写信,我给凯勒法官写信,我让他再抽你一顿!”
“我我我我我,全是我,我不靠谱,我满嘴没一句实话,老叔你饶了我吧!信也别写了,省点墨水留着搞研究多好!”
求饶再也没用了,莱特隔着梯子把我好一顿抽,我甚至觉得梯子木头都快要裂了。果不其然,一尺子飞下,梯子咔嚓一声响,那是木头断开的声音。
太不结实了。我甚至怀疑是跳过来的一瞬间,魔法能量不小心刮到的它。梯子连着我砸在地板上,莱特乐得舒舒服服扬起尺子。
“老叔你可以打我但是你不能这么白打你真的知道那枚符文才行不然我这就跑路没人给你干活!”我喊道,差点岔气。
跟着就是尺子重重地砸在我脑袋上。“不就是封在极冰里那枚符文么?长得像个贝壳似的。别跟我说你看上的不是这个,整个冰原的符文里最有年头的就是这一枚,让你看上了算是他们没运气留不住。——你个文物贩子!”
连着最后一声又是一尺子落下,我没答话,也没躲,我在思考。长得像贝壳,特别有年头,很可能就是那枚鹦鹉螺符文。莱特好像真的知道。
“终于信了,不顶嘴了?明天老老实实给我挖坑去。挖开冰层,你想去找符文就去找符文——干什么都行,我才懒得管你。”
“你倒是管得着。”我说,然后闭上眼睛安心挨打。
莱特很早就来了嚎哭深渊,大概十年前。他对这座桥的历史十分感兴趣。用他的话说,皮尔特沃夫有时冲得太前了,需要一些人回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