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就喊了她孙子来,年纪不大,看着和刚才那小混蛋差不多。“你爸爸那副手套呢?”老婆婆问,“我今天看你拿走了。拿过来。”
男孩没应声,他手插在口袋里,一动不动。老婆婆突然生气了:“拿出来!”
他这才战战兢兢掏了副手套出来,色彩斑斓,沾着的染料有的还湿乎乎。我还看到他手腕上似乎也涂了些染料,有微弱的荧光从袖口露出来。老婆婆彻底气极了,一巴掌就抽了上去。
“我叫你不学好,还跟那帮疯小子鬼混。微光,微光,毒药你还碰!”
“我都说了好多次了,这不是微光!”
“你还顶嘴!”
老婆婆又打了他一下,小男孩哭了出来,那副手套掉在地上。
该打。我俯身捡起手套来,想劝两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握着这副沾了不少涂料的手套,我却没有感觉到任何魔法能量。
有点纳闷。展开手套反复看看,指尖来回划两下,还是毫无感觉。我不死心,试了一下,一点金色光芒亮起又消逝,什么反应都没有。
还真不是微光。我赶紧拉住老婆婆。“他没说谎,这就是普通的染料。”我说。
“你看!”哭得坐在地上的小男孩立刻嚷出来:“我说了真不是!”
老婆婆挺纳闷,她看看我。“不是?”
“微光是科技魔法产物,但这是普通的化学合成物。”我答,顺便拉过小男孩的胳膊,在他手腕上轻轻一划,确认无误。“这就是种普通纹身染料,做得像微光。”
而且做得挺像,看着根本分不出来。小男孩爬起来躲到我身后,一脸愤懑望着老婆婆,“我说了不是。”他又重复道。
“好好好。”老婆婆拉过他轻轻拍了两下,“奶奶错了,对不起。去,拿纸笔来算账。”
那个小男孩跑去了一旁一个小棚屋里面。老婆婆又很小心地问我:“真的不是微光?”
一片又破又乱的棚屋间,这位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弓着腰,满脸皱纹,使劲抬头盯着我,眼神无比认真。一瞬间我想,万幸不用答一个是字,否则太残忍。
“我对微光过敏。真的微光我碰一下都难受,这个完全没感觉,绝对不是。”
我回答她的问话,用我能想到的最认真的语气和目光,以及一点点添油加醋但会更有说服力的谎话。她听完,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我看到她眼角展开的笑容。
“那就太好了。他还是个小孩子,这么小。要是再染上微光的瘾,我真不知道日子怎么过。”老婆婆说,“这里好多人都染上了微光。本来日子就难过,他们——”
她没说下去,我也不知如何接话,只好看看四周。她家生活拮据,完全看得到。其实这一整片贫民区都是这样,比蜂巢市场还穷得多。我还看到地摊边摆着个小破瓦罐,里面的水浑浊不堪。
祖安的地下水是不能喝的,因为极其严重的工业污染,即使做污水处理都没用。也有谣言说这水喝多了会让生物进化,图奇就是例子。但祖安老鼠何止千千万,多少只里面才突然跳出来个图奇,还是精神不太正常的那种。
事实上,整个地下水系都被重金属和各种有毒成分染成了绿色,喝这种水根本就是玩命。然而干净的水不是谁都付得起。穷人用处理过的廉价中水,富人则买从皮尔特沃夫和艾欧尼亚进口的清水。而这老婆婆地摊上的瓦罐里,恐怕连中水都不是。
“您就喝这个?”我指着那个瓦罐问。
“脏,是不是?”老婆婆拿起瓦罐,“都知道脏,也只能凑合。不过我们有这个。”
她说着摸出个小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几个小药片。“把这个扔进去,就干净点。穷人的宝贝。”
大概是碘片或明矾之类的东西。我想看看,拿起一片却吓了一跳。刚刚的微光是假的,可这东西是货真价实的科技魔法产物,捏在指尖上能感觉到微弱的能量流动。我问老婆婆这是什么成分,老婆婆摇摇头,不知道。
“定期就有人过来给我们发点。放在水里,水就能喝了。挺好用。”她说。
不知哪位这么好心,但我第一直觉是这事有诈。毕竟是祖安,以往的糟糕印象加上被连着坑到现在,我已经对这个城市有了偏见。
“我能拿一片吗?多付您一点钱。”我说。
她点点头,撕了点纸包好一枚药片。小男孩这会儿拿着纸笔回来了。老婆婆给他念数,他就一点点写在纸上,然后算个总价。手套没算钱,药片也没算,连最后的零头都抹了才报给我。我翻出自己压箱底的钱,零头添整再加上一部分,再给她,她还不要。
祖安也有不奸商不混蛋的人。但如果这些人恰恰因此过得远不如奸商富足,却比混蛋还凄惨,这城市就真是烂到家了。没救。
“听我说,我想拜托您帮个忙。”
我解下身上两柄剑,再放下背包。各种证件,合同,还有那两枚符文取出来,加上莎草纸信封,左塞塞右塞塞,口袋全满。剩下的东西都留在背包里。
“钱是付您的保管费,这两柄剑和这个包放在您这儿,我得赶紧去干活。您要是能帮我存到——最晚明天中午,我还会再付您一点钱。但是这些东西您千万保存好。尤其这两柄剑。”
老婆婆这才把银币收下,东西也接过去。“放心吧。”她说,“丢了我也不能丢了你的东西。”
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得快点。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