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隶官道,扬鞭策马,正是自胶州返保的鹏一行。【..】
时值正午,端坐车内的鹏也颇感焦躁,他挥袖擦拭了一把汗,掀起车厢门帘,道了声“寻地少歇。”
方超一骑须臾不离马车左右,听闻鹏之言,举手搭起凉棚,向远方眺了一眺,道:“国师爷,前方似有村庄,便到此歇息可好?”
见鹏颔首,方超一声呼哨,手一挥,早有两骑齐声呼和,挥起马鞭,双腿用力,便即绝尘而去。
过得片刻,早有一骑回转,向方超敬礼道:“启禀指挥官,前方确系村庄,其学堂之操场甚是宽广,旁有水源,当可歇息。”
此村庄稍显破败,然学堂却甚是壮观,一排林荫将房舍护住,讲习声自内向外传扬。
鹏点点头,显然颇为满意,早有一华军装束之人上气不接下气地疾奔过来,看看鹏,揉揉双眼,似乎不敢置信,然转头看见周遭,忽然猛醒,当即一个军礼:“属下参见国师爷。”
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醒悟过来,道:“可是万林峰?”
万林峰显然未料到鹏一语便唤出其名,语调已是饱含了激动之颤音:“属下正是万林峰,现为此村庄学堂之武教习。”
鹏上前一步,拍拍万林峰之肩头,道:“比之先前,你却是黑了许多,武教习之身份可否相适?”
万林峰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不瞒国师爷,先前离开部队时尚有些想不通,然这些时日,将这些年轻汉子并童子们训练得行列有致,却也颇有成就感,唯一所念者,不知国师爷何时再度征召?以慰属下为国师爷效力之心。”
鹏一笑,道:“纵然你未在本国师身畔,然始终乃华军之人。作为学堂之武教习正是本国师之重用!须知此方为国家强盛之基石,若逢大战,只须本国师登高一呼,数十万精锐数日间便可卒合,何忧外患不除?”
见万林峰连连点头,鹏忽然想起一事,道:“然则学堂之经费并你与文教习之薪发放可有延迟?”
万林峰一颗头颅登时摇得像个拨浪鼓,道:“未曾有丝毫之拖欠,且吴汝纶先生又有言,各学堂皆标配学田,是以生计甚易。”
鹏听闻此言初时一怔,随即便想到吴汝纶确曾向自己禀报过此节。虽然学田之制自南唐便已然有之,然毕竟当时学堂之数远不能与现在相比,是以免税之田亩徒然增加,也着实需要鹏下定决心。
方超终于找到插话之机,他伸手便点点万林峰的额头,道:“老万,怎地如此没有长进,到得你这一亩三分地界,便是没热饭,也当给国师爷整口热汤……”
万林峰这才猛醒,一拍自己的脑门道:“属下今儿见到国师爷,委实是高兴地晕了头,这便去办……”
鹏忙拦住,道:“本国师自带有干粮,只需烧点热水即可。”
万林峰当即应了一声“是”却是华军听闻国师爷之言时的下意识回应,然随即便嘿嘿一笑,道:“这个……属下恐怕是要第一次违背国师爷之意了。”言毕,不待鹏再言,忽地转身,几步间便已冲入村落。
看着他远去之背影,再听听学堂中之书声,鹏不由叹道:“能得吴先生这等人才,当真是天幸也。”
保定大学堂,吴汝纶居室。
这些时日,除学堂事务外,吴汝纶概不见客,终日埋头书简之中,却不知在忙甚。
“吱扭”,听得门开之声,吴汝纶只道是送饭,便道了声“且先置于案上”。
哪料来客却不答话,轻轻坐下,尽管他未出声息,吴汝纶却还是回过身来,“咦”了一声,道:“缘何玉山(周馥)大人有此闲暇?”
周馥面容稍显晦暗,浑然不见升迁之喜色,闻吴汝纶出言相询,却不答言,反道:“国师爷还未回保么?”
两人皆是李鸿章幕下,早已相知甚深,此番又同在鹏之麾下效力,更是相近,是以吴汝纶也知其所思,便道:“玉山大人平素最重养气,怎地今日却不见神采?无外乎是不能在国师爷麾下效力,然但有其心,便在新位亦可出力。”
周馥仍未露一丝笑意,道:“玉山受教了,然却非仅为此节。”
此言虽是不明不白,然吴汝纶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朝中对国师爷疑虑渐深,此实非中华之福。”
周馥亦道:“诏旨诘责,言路纠弹,竟似颇有意摧折之。”
吴汝纶道:“以国师爷之能,当可行大豪杰之举,是非福祸,皆是云烟,国师爷又岂能放在心间?”
周馥叹道:“纵然国师爷有此心胸胆略,然若是朝廷难容,只怕彼此不能相安。”
顿了顿又道:“君不见今日之李中堂乎?纵然国师爷力挽狂澜,是以未受大辱。然北洋水师尽没,淮军溃败,仍不为权贵所容。朝廷上下皆以诋毁其为能事,即便我等有心相辩,却也辩不胜辩。”
吴汝纶道:“此言极是,然幸好李中堂经营远略数十年,有大量之文献可见,若能将其汇编成册,刊印分发,却为止谤之道也。”
周馥眼中似有光泽一现,道:“此言极是,这便可筹划此事……”
然见吴汝纶含笑之面容,忽然醒悟道:“想必是先生已然着手此节,却是胜过老夫一筹了。”
吴汝纶谦道:“玉山大人乃是官身,俗务甚多,在下却是无官一身轻,唯须打理好学业,是以比之大人多有思虑之暇罢了。”
周馥道:“如此却是甚好,当今朝中权贵,除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