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打扰,元君和我们并无不同,皆是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啊……
少年轻笑起来,只是那笑容凄凉苍白,他回头看了眼,而那原本定格住的修士仙人们又仿佛是恢复了生机一样,他们将视线从茗茶身上挪开,再次各自活动起来。穿着布衣,修为略低的中年男人和女人手牵着白胖儿子的手一家三口笑嘻嘻的走在路上,两位寿元将近也没有突破仙阶的白发苍苍老人正含笑坐在大树下对弈,刚步入天仙的少年拿着一束花站在同样红着脸的锦衣少女面前,路边的小摊上放着各种草药符箓……这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祥和宁静,但却没有生机。
他们是少年的记忆,是少年的梦,是准圣修为但也已经逝去的少年执念所留下的映像。数不清多少年岁月以来,他们一直在这个世界里笑着、生活着,但确实永远固定在少年记忆里的那方寸之间,宛如被指尖操纵的提线木偶。
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被元华神草影响所清明起来的头脑再一次变得模糊起来,听到面前少年温润如水的温和声线,和他身边熙熙攘攘的谈话声,茗茶的头部有阵撕裂的疼痛,她难受的蹲下身抱起头来,胸口的窒息感觉让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喃喃自语的重复着那句话:“我……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已经轮回了一千次,所有还记得的记忆,都是早逝的结局。
每一世在知道和家人们天人永隔之时,都痛到无法承受直到记忆被下一个取代……周而复始,周而复始,但是失去的痛并不会因为不断重复而麻木,因为在这一世之前,每一世都不会想起前一世的记忆。直到她修仙数千年后,被功德仙的平欲的功法所影响的看开了些,才意外的打开了前面998世的记忆大门。但那些再也看不到的,倾尽一切呵护自己长大的亲人们,那些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梦想……就真的会因为功法而不会让她没有丝毫痛苦吗?
茗茶闭上眼睛,那些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淡忘的东西,又清晰的出现在脑中。
我和你父亲,可是给我儿准备了十里红妆,只待你出嫁之时。
那江南却是山清水秀之地,等为父处理完京城事物,便带你们移去江南定居。
为娘只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
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最不孝的啊……
………
但是她,不孝了900多世……
她没有一世完成过承诺,她让爹娘中年丧女,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等我长大,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骗子……
真是超级大骗子……
那些被压抑的情绪,一旦被少年残留在这个世界的怨念所引出便一发不可收拾,茗茶闭着眼睛,却也不断有泪水溢出眼眶。
那金色锦衣的少年缓步走到茗茶面前,他双膝跪在她前面,想要伸手碰碰她,可两人刚接触到,他本来凝视的手指便在接触她身上的功德金光时化为虚无。少年的眸子黯淡了下来,他悄然握紧了拳头,从怀里拿出一个铃铛,递到茗茶面前。
被少年拿在手里,铃铛被摇晃的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
茗茶恍恍惚惚的抬起头来,盯着那金色的铃铛发呆。
叮——
金色带着龙形暗纹的衣袍在眼前一闪而过,高大的男人走在她前面,她步履蹒跚的快步跟在男人身后,不断的朝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而男人像是在逗弄她一样,每次都在她好不容易缩短了彼此距离的时候便迈上大大的一步。可当她真的被耗尽了耐心红了眼睛的时候,却又在之前蹲坐下来,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这是不属于茗茶了解的任何一世的记忆……
茗茶伸出手来,轻轻地碰了下那铃铛,那铃儿立刻响起更为清脆的叮声。
元君……少年手拿着铃铛,在她耳边低语道:这还是数万万年前,元君赠予我之物呢。
“我并没有,第一世的记忆……”茗茶的声音沙哑的回答道。
我知道,还不到时间。元君,你……少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这空间内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那是整个空间都仿佛支撑不住的强大激荡。少年的嘴角抿了起来,失落道:终究一切,都被天道算计在内。我真是…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不等茗茶发问,本来浓郁的灵气中忽然夹杂起浓烈的血腥肉腐之味,而她脚下原本所站立的地方,那本来嫩绿的草儿也逐渐染上绯红,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被感染了死气,唯有茗茶身下的元和神草还在发着淡淡的光辉。茗茶顺着那红色的波流往后面看去,便见原本的山峦被红色的海洋取代,那海水上,还飘着大块的石头。
在茫茫赤水之上,一身灰衣的男人站在被剑砍的破破烂烂的石岛上,而他面前,则是一点通红的血球。
茗茶站了起来,像是有无数的力量,在催促她上前……
原本站在茗茶身边的金衣少年伸出手,却无法阻拦她的脚步,她一步步的上前,踩着血水缩短和灰衣男人的距离。那翻滚的想要将灰衣男子吞噬的巨浪没有一点污染上茗茶的裙子,她像是走在平地上平稳的前进着。
元君……
少年在身后低声呼唤着,可却没有引起茗茶的回应,她依然往前行进着,只留给他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茗茶走到灰衣男人面前,两人中间只隔着那一点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血珠。
她抬头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和血红的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