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刚到青玄学院的时候，遇到的同窗还不是这几位，当时叶云还没有从岭南寻来，而她的那间屋子住着一位名叫萧紫烟的姑娘……”
青玄学院寂静的夜色被打破，几只夜莺感受到了月光的寒冷，也感受到了树下经过的那名少年声音的冰凉，被寒意刺得振翅而飞，扑乱了凄迷的夜。
连晨和梁月儿在空无一人的青石板路上前行，月光从树影之间落下来，稍稍驱散了四周黑暗。
与往日不同，今夜的连晨话有些多，于是沉静的夜里，少年那平静的声音不断的飘散。
梁月儿并肩走在少年身旁，略微低着头，仔细的听着少年口中琐碎叙述的那些故事，陷入沉默。
“有些意思，但也很没有意思，我与她一见如故，或者其实说我们本来就是认识的。”
连晨继续缓缓的说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一如平常的平静，只不过少年的语气之间微微起了一丝波澜，像是在滔滔江水之中投入一枚小石子，不引任何注意，但站在他身旁的梁月儿还是听出来了，所以少女的心境也随之而波动。
“不过在她的心中一直藏着一只孤独的鬼，可惜虽然我与她通路，但没能看出来。”
连晨微微一笑，平静而温和，但不知道为什么，余光一直扫着少年侧脸的梁月儿觉得这抹笑容有一丝苍白。
“一同走了边疆、踏了魔域，有些辗转也有些曲折，不过在浔阳城中她还是选择了离开，走上自己的路，也不知道现在她过得如何。”
连晨的语言描绘很简单，或许是因为他不愿多提，或许是因为他不能多提，而更有可能是因为故事本身就很简单，所以能够讲出来的真的不多。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便漫步到了爱晚湖边，沉睡的湖水波纹荡漾，隐约可以看见几尾金色的小鱼在冰冷无比的水底穿行。
“有些故事基于某些原因我不能对你说出口。”连晨停下脚步，站在了爱晚湖边，听着那些水声潺潺，转过头来盯着少女微垂下去的头，歉意的一笑：“所以抱歉。”
陈家的故事以及连老的传奇，连晨都不想在对任何人提起，面前的少女虽然对自己毫无恶意，但却也不适合倾吐心声，于是只能至此住口。
梁月儿陷入了沉默之中，自始至终，从小院到爱晚湖这一段长长的小路之上，她都没有开口一次，一直是少年在平平淡淡的讲述。看样子现在，她也不准备再多说些什么。
两人默默地站着，不知夜已多深，渐渐有露水在两人脚下的枯草间结起，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可是，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梁月儿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同样清冷，声音依旧如同银铃般悦耳动听。
“既然她离开了，那便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么？”
听到梁月儿的反问，连晨的眼神黯淡了片刻。确实，按照萧紫烟最后留下的信笺，她似乎再也不准备回来了，所以梁月儿说的话并没有半dian问题，他也无法开口分辩什么，但这似乎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想到了种种传闻，想到了自己说出这一番话的初心，连晨微微皱眉，网向梁月儿颇为不解。
“按照京中那些关于你的传说，你应该是个很骄傲的人，所以为什么我对你讲了这些故事你还没有甩我一耳光然后离开？”
“第一，骄傲和暴力无关，我就算想要离开也不会给你一耳光。”梁月儿轻轻说道，声音略微有些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黎明之前的黑暗太寒冷的缘故。
“第二。”梁月儿偏过头去，望着东方的地平线，在那里似乎有什么美丽即将绽放：“如果我想离开，在你说出第一句的时候我便会转身，可我既然听完了就代表着我想留下来。”
听到少女的话，连晨闭口不语，目光深邃的足以让湖水结冰，梁月儿话里的“留下来”当然不仅仅是简单的留在他身边听他说完这些话，而正是因为听出了少女语中的隐喻，连晨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选择从来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所以很多人拼命在争取那些不选择的权利，并冠之以名自由，但连晨无法真正自由下去，无数道无形的枷锁已经禁锢住了他，替他规划好了日后的方向，所以少年没有自由，只能选择。
可是该怎么选？
“如果不知道怎么选，不妨问问自己的心。”
梁月儿轻轻说道，睫毛微闪，有些动人。
问问自己的心？为什么这句话听着有些耳熟？似乎当年与老师告别的时候他老人家也说过类似的话？
连晨继续沉默，眼神失去焦距，思绪不知飘到了何方。
可我的心意究竟如何呢？这些日子梁月儿找上门来的时候心中没有生出过拒绝的念头，看起来至少也应该是不厌烦她的，而萧紫烟已经走远不可能再归来，即使再度重逢也必然变了模样，所以现在的选择按理说应该变得很容易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连晨皱起了眉头，无法看清自己复杂的内心之中那一团迷雾究竟有着怎样的迷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犹豫。
或许是因为不舍，也或许是因为心底那抹熟悉的味道，再或许仅仅是因为与共的那些过往，那些真正同路重逢的喜悦与感动，那些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少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看着连晨脸上挣扎的表情，梁月儿轻轻一笑，声音温柔的如同